“現在先喝一點熱水,緩一下,我們休息一會兒,然後你再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好不好?”
綾月芽衣怔怔地望向他。
她顫著手,他就幫她握住水杯,送到嘴邊。
當熱水從喉嚨裡滑下去,當他手掌的溫度從她的手心處傳來,她終於定了下心神。
“報警。”
“我要報警。”
少女的聲線還在顫抖,語氣卻很堅定。
“這是謀殺。”
*
繼救護車後,警車鈴也響起了。
那個女孩子的身份已經被查出來,叫做田中有紀,是《循環戀人》劇組的工作人員。確切來說,是須藤佐本的私人助理。
“怎麼回事啊,大半夜搞這麼大動靜?那是須藤先生你的助理吧?怎麼會不小心掉水裡去了?”
導演寺田佑三郎本來就為拍攝進度延緩的事情發愁,這個晚上還想好好研磨一下劇本的,沒想到居然發生這種意外事件。
須藤佐本向來性格暴躁,對著寺田導演陰陽怪氣的話更是不可能忍耐。
“我哪裡知道她為什麼掉水裡去了,肯定就是不小心唄!又不識水性,我早就跟她說過要離水邊遠點的,是她自己不聽!”
他又把目光移向另一個落水者,看見她那頭金色的長發,冷哼一聲。
“說不準,是有人賊喊捉賊。被發現了偷拍,然後失手把人推了下去呢。”
工藤新一站起身來,擋在少女的麵前。
“須藤先生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的同學在偷拍,偷拍誰?偷拍什麼?偷拍你的一個助理?”
“麻煩你說的清楚一點,不然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須藤怎麼會允許一個年紀輕輕的家夥就在眾人麵前下他麵子,很快頂著所有人的目光開口:
“昨天你們就在佑齋庭鬼鬼祟祟的,今天還跟到了酒店來。不是偷拍是什麼?難不成你們也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嗎?!”
“光是看到了人就能夠下定論的話,恐怕這個世界就不需要警察和偵探了。”
“須藤先生既然拿不出證據,隻能說明,這是你沒有調查清楚真相的擅自揣測。”
工藤新一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沒有看見及川光的身影,又回過頭來,想對著少女說什麼。
而綾月芽衣已經撥通了及川光的電話。
“喂,及川先生。”
“現在有事沒法自己解決,需要你幫忙了。打擾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少年有些訝異,他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綾月同學還能保持冷靜和禮貌。
看來她已經完全緩過來了。
很快,電話按下了擴音鍵,及川光的聲音在現場響起。向眾人解釋是他帶著兩人進佑齋庭的,並且入住虹夕諾雅也是長澤小姐的安排。
從明麵上來看,她可是這個IP項目的負責人。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須藤佐本這回沒有話講,又冷笑著說,“那也不一定要驚動警察吧,失足落水也是有可能的啊。”
“有紀她平常就笨手笨腳的,經常冒冒失失出問題,你們大家都看到過,對吧?”
他向周圍看去,確實有幾個工作人員點點頭。
田中有紀不能算是一個特彆能乾的私人助理,隻能說特彆負責。
她的視線基本上就沒離開過須藤先生,還有人在私下笑說,她肯定暗戀須藤先生呢。
“是失足落水,還是有人蓄意謀殺,隻有在警方調查之後才能出結論。須藤先生剛剛的猜測就錯了,怎麼?還要再猜一回嗎?”
又是這個小子跟他作對,須藤佐本的臉色都青了。
“你這個家夥是誰啊?這裡哪裡輪得到你來說話!”
“我叫工藤新一,是一名高中生偵探。”
少年不慌不忙地介紹他自己,但這裡並不是東京,更不是米花町。唯有少數幾個人聽說過他的大名,其他的人則都是用打量的眼神瞧他,並不怎麼把這個小子放在心上。
此時警方的人已經在附近搜羅一圈回來了。
“報告,周圍沒有什麼可疑物品,就是在窗下的草叢裡,發現了被踩碎的唱片。”
被踩碎的唱片?
少女抬起頭來,看見那透明的證物袋裡,正放著她還沒有聽,就錯手掉下去的唱片。
此刻,它們已經碎成好幾截了。
……
怎麼會碎呢。
她明明是看見它完好無損的掉在那的。
綾月芽衣不敢去看工藤同學的臉色。
她隻知道,她搞砸了。
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禮物、心意、還有明天的告白。
這一切,都隨著碎裂的唱片,一起碎了。
她的手緊緊攥著那空了的水杯,用力到指尖都在發白。
有什麼滾燙的液體從眼眶裡掉下來。
止不住的掉下來。
她的肩膀又開始顫抖。
胸口、胸口很悶。
有氣喘不上來。
呼吸也好累。
“綾月小姐?綾月小姐?”
“芽衣、芽衣?!”
醫護人員和工藤同學都在叫她。
她還聽見了他叫自己的名字。
強忍著眩暈的、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兒,又重新睜開的少女,已經讓人看不出任何表情了。
綾月靜環女士說過,如果一件事已經到了最壞的地步,那麼想做什麼都可以去做。
就讓自己舒心一點,坦然一點,無畏一點。
反正,不會再有更壞的結果了。
她的告白是搞砸了。
但是她對自己救上來的人,還可以再努力。
……
“須藤先生,我想問你。”
“今晚淩晨一點左右,你在哪裡?”
少女的聲音很細,也很輕,但這個時候,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她身上。
沒有人打斷她說話。
“我就在房間休息,還能在哪裡。”
“也就是說,沒有人能證明是嗎?”
須藤冷臉,“這裡有很多人,當時都在房間裡麵休息吧,他們也沒有人證明。”
“好。”
芽衣點點頭,“那我想知道,我在水塘邊看到的人,有著金色頭發的人,是誰。”
她抬頭看向警察,“據我所知,這個劇組裡麵有兩個金頭發的人。一個是須藤先生,還有一位是及川先生。”
“當然,也不排除酒店內還有其他金發的人的嫌疑。”
“是這樣吧,工藤同學?”
工藤新一看向她,她的唇色已經完全泛白,眼眶卻是紅的,臉上的淚痕都沒有乾,但神色卻有種莫名的冷。
冷到讓人放心不下。
他回答她:
”是的。”
“建議立刻對整座酒店內所有金頭發的人員進行排查,特彆是和田中小姐有過交往或密切關係的人。”
綾月芽衣又轉過來,她現在暫時還沒法兒麵對工藤同學。
會控製不住情緒的。
“另外,我還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
導演寺田佑三郎忍不住問道:“你看到凶手了?”
少女搖搖頭,“我看見的,不是推田中小姐落水的人。”
“而是她脖子上的掐痕。”
她對著須藤先生說:
“起碼有人想要殺了她,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對麵的男人臉色變了。
“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說我殺了她?你有證據嗎?”
他的身材也很高大,並不比及川先生差,又走上前去給人以迫近的氣勢,幾乎要把本就坐著的少女壓倒了。
“小姐,我要提醒你,捏造並散布不實謠言,根據誹謗律,我可以告你。情節嚴重的,會被處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就算你有長澤小姐當靠山,想要在這兒,踩著我上位,博出名的話——嗬,我完全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成全你。”
他冷哼一聲,“現在的女孩子,為了紅什麼都做得出。想蹭我的熱度,也不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須藤佐本的話說得很直接,也很惡毒。
幾乎是強行給綾月芽衣按上一個為了紅不擇手段的標簽,還想用誹謗罪來堵她的嘴。
工藤新一臉色很難看,想說些什麼,卻被人搶白了。
“我願意為我所說的話,所有話。”
“負上法律責任。”
綾月芽衣披著白色的毛巾,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的一頭金發還沒有乾,有些發梢還在往下滴水。
“如果須藤先生你想要起訴我,請走正規的法律程序,收到律師函後,我自會和你在法庭相見。”
“就是不知道,在警方的調查結果出來之後,你還能不能如期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