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見鐘情(1 / 2)

這一夜, 過得比她想象得還要漫長和煎熬。

隻要一閉眼。

那個女孩子慘白的臉就浮現眼前。

還有那張碎了的,再也無法拚回原樣的唱片。

風吹過來很冷。

比在水下還要冷。

是天意弄人——

還是她太過莽撞。

芽衣不想,也不敢去思考, 之後可能會發生什麼。更不想聽見, 任何一點消息。她很怕, 好怕那是壞消息。

少女幾乎是被半強行的,帶回房間門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又不聽勸解的, 重新回到那個現場。

原本偏僻無人的石徑, 如今已經布滿了人。

有負責偵查的警務人員、接受調查的劇組成員, 還有酒店裡的工作人員。他們步履匆匆,穿梭在一盞又一盞燈籠所照出的光影間門。

她還能看見,正在和警官們進行交涉的工藤同學。他的臉也在光影下, 神色看起來很嚴肅, 又有些焦急。原本該如天空般澄淨的眸子, 在這樣的明暗不清的環境中, 也變得幽深起來。

光是看著他,她的心臟就有些發麻。

連帶著手臂、半邊身子, 都有些滯緩。

如果那個時候,她能夠乖乖的, 待在房間門裡等待明天。是不是就不會弄壞那張唱片。

如果她沒有弄壞那張唱片,是不是,就能夠如期般,趁著盛大的紅葉祭,借著保津川浪漫的星光, 與他同乘在一艘船上,磕磕絆絆說出她的心意。

即便是被拒絕。

即便是被拒絕,也比現在來得要好。

可是、

可是田中小姐要怎麼辦?

她會不會就這樣, 帶著絕望與心死,沉沒在冰冷黑暗的水底。

然後等第二天,有偶爾路過的客人發現水塘上浮起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

……

她發現眼眶又熱了起來。

明明手冷得在抖,沒出息的還在抖——

她不得不把自己藏在樹影與樹影之間門,等眼淚靜默無聲地掉下來後,再悄悄擦掉。

不可以,不可以再給大家添麻煩。

不可以,也不可以再讓工藤同學分心。

不想看到他。

也不想讓他看到她。

緊咬下唇也要抑製不住的嗚咽聲,就死死咬住手不讓喉嚨發出來。

還是好怕,好怕田中小姐會死掉。

就算她能夠承受工藤同學的冷眼,能夠接受所有的愛情希冀都化成泡沫,也絕對、絕對經受不了,有一條人命就在她的手裡消逝。

跟生命之重比起來,她的喜歡又算什麼呢?

輕飄飄的,就連確認的勇氣都沒有,隻是一股腦的,想把自己的心動也塞給對方的心意——或許止步在這裡,已經足夠了。

……

“喂——”

“直美姐如果知道我把你照顧成這樣,一定會罵死我的。”

“雖然我確實沒怎麼上心、但隻一天過去能發生這種意外,我也沒想到。”

“這位、呃,同學,你還好嗎?”

穿著一身浴服的及川光站在少女的麵前,他的臉上是為難,是尷尬,還有一些愧色。

“我叫綾月、綾月芽衣。”

她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巾,小聲的,啞著嗓子的說道。

“好吧,綾月同學。”

“我想起來你還有兩張船票在我這裡沒有拿。”他又遞過來兩張票卷來,“喏,給你。”

“你要是想去散散心的話,明天、噢不,今天晚上還可以去。”

綾月芽衣的動作又停了一瞬,然後搖了搖頭。

“不了。”

“我應該,不用去了。”

“及川先生有空的話,可以去。或者送給彆人,也可以。”

及川光看向她,昨天見到的還神采奕奕,臉上洋溢著笑容的少女,此刻紅腫著眼睛,嘴巴幾乎要被咬破,接過紙巾的手靠近虎口的位置,還有深深的牙印。

簡直就像在自虐。

他撓撓頭,又有些什麼話想說,但又不知道說什麼,隻能歎出口氣。

“聽說你在水裡的時候看到了金頭發的人,那個人你有看到臉嗎?”

少女本想搖搖頭,但又沒有動,隻是抬頭看向他:

“及川先生,當時淩晨一點的時候在哪呢?警官先生應該已經問過你這個問題了吧?”

及川光點點頭。

“我當時正在泡湯,所以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沒有在現場。”

“有人可以為你證明嗎?”

芽衣繼續問他。

男人笑了笑,倒是沒有對她的懷疑生氣。

“我運氣比較好,當時正好拉著侍應生聊了好一會兒天。還喝了點小酒。所以有人可以為我證明。”

心裡的最後一點疑竇也打消了,莫名有些安下心的少女,點了點頭。

“那就好。”

“現在就等警方的調查結果吧。”

“推田中小姐落水的人,和在她脖子上留下掐痕的人,應該是同一個人。”

及川光倒是有些好奇,他已經從劇組的其他人口中,知道了她先前說過的一些話。

尤其是直接對著須藤先生硬剛。

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同學,沒想到還能做出這種事。

“話說,你也是偵探嗎?和你那個同學一樣。”

他的頭朝那邊揚了揚。

她看過去,就是工藤同學的方向。

“不是,我不是偵探。”

芽衣回答他,“我隻不過是跟在偵探後麵,看見、又學了一點皮毛的外行。”

及川光挑挑眉,“聽你這麼講,好像你同學是什麼很厲害的偵探嘛。跟他學一點皮毛就能有點樣子了。”

然後他看見少女好像終於打起了點精神來。

“是的。工藤同學是非常厲害的偵探。”

“起碼,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偵探。”

……

哇哦。

這下,及川光好像明白,為什麼直美姐雖說要他照顧著人,卻又說不要主動去找她。

隻在她有需要的時候幫個忙就行了。

原來這一趟,是來當緣結神的啊。

“既然這樣,你還怕什麼呢?”

他聳聳肩,“有最好的偵探在,還怕查不出真相嗎?”

“你隻要相信他就行了。”

綾月芽衣一怔。

是啊。

她現在,害怕的事情,再害怕也沒有用。

因為已經超出她能努力的範圍了。

選擇相信,起碼比選擇逃避,要好得多。

“我突然發現,或許及川先生你,還是有點像迪西先生的。”

“說不定會一炮而紅哦。”

“你一定可以的。”

及川光:“……”

她的思維也太跳躍了。

而且這話,是不是說明她之前根本不覺得他像迪西啊——

真是。

*

案件已經逐漸明朗了。

醫院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

雖然人還沒醒,但命是保住了。接下來隻要好好觀察就行。

在經過一係列嚴密又仔細的排查後,篩選出來有作案時機的金發男人,隻有三人。

其中須藤先生是最有嫌疑的。

就算水域旁邊沒有能找到什麼證據,但根據田中有紀脖子上提取的DNA和指紋比對,很快就能知道掐她的人是誰。

工藤新一已經把案情前前後後理了好幾遍。

這個案子,其實並不難破。

甚至凶手很可能是激情殺人,並且殺人未遂。受害者就在醫院躺著,一旦清醒過來後,也能指認對象。

但是,他還是想要讓案件儘早結束。

那樣,起碼她會安穩一點。或許,還能再睡一會兒。

他的視線穿過來往人群,依著稀稀疏疏的月色,在晚風吹動而搖曳不定的樹影間門,鎖定了那個少女。

從一開始就一直待在那裡。

也沒有過來找他。

是很怕嗎?

一定會很怕。

說不定還在哭。

幾乎要抑製不住,想要走過去,想要走到她身邊的步伐——

但是,還不行。

要安慰她,要徹底地安慰好她。

就要把真相帶到她麵前才行。

隻說些漂亮話,是不能夠的。

而且他也未必能說得好,說得動聽。

就算是再厲害的名偵探,也有應付不了的事——從很早之前開始,他就知道了不是嗎?

在麵對綾月同學的時候,總是無法自然的說出想說出口的話。

哪怕隻是很普通的一句,也要在腦海裡斟酌好幾遍。

“綾小路警官,我想麻煩您,這個案件結束之後,能不能把這個唱片給我呢?畢竟這和本案關係不大,也不是決定性的證據。”

少年幾乎是非常誠懇的,向人請求道:

“因為它是我送出去的一份很重要的禮物,我希望能夠重新交還到收禮物的人手裡。”

“拜托您了。”

……

在黎明將要到來之前,眾人又重新被叫到了一起。

芽衣心裡,有一種塵埃落定的預兆感。

就像她在米花町見識過的一樣,無論在何時何地,始終在人群中央的少年,永遠在光亮底下的工藤同學,正有條不紊地敘說著他的推理。

就算是須藤佐本,一個光鮮亮麗,擁有龐大粉絲群體和高知名度的演員,也在偵探的銳眼下打回原形。

躁鬱症、暴力傾向、已經到了要靠藥物維持理智的心理疾病,幾乎壓垮了這位名演員的神經。

或許早在他出道的前幾年,須藤先生是能夠保持初心的——但隨著水漲船高的片酬,以前能夠容忍的,甚至視作正常的事情,也開始變得像眼裡揉進沙子一般無法忍耐。

他並不是像卡麥爾先生那樣嚴苛要求一切細節的懷表,而是想借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向大家彰顯自己的地位。

他沒有推田中有紀下水。

他不過是,要求她,隻有在大半夜跳進水裡去清醒一下腦袋,才能夠允許她繼續待在他身邊。

因為田中有紀是自他出道以來,就一直陪伴著他的粉絲。從粉絲,又變成了助理,後麵,兩個人還發展成戀人關係。

隻可惜,須藤先生變得太快了,田中小姐憑自己一個人,想要苦苦維係這段感情,非常不易。

“我真的,真的是在不清醒的狀況下,才說出那番話的。”

“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就已經第一時間門去找她了。”

須藤佐本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他懊惱地抓著自己的頭發,那一頭打理的柔順的金發,此刻也變得亂糟糟一團。

“可是,你看到我去救她了。”

“你不願意讓彆人看見你出現,更不想讓人發現你和田中小姐的關係,所以,你就臨陣脫逃了是不是?”

還不小心踩碎她的唱片。

心頭憋著一口氣的少女從人群之中走出來,看向他。

“我幫你們去找人了啊——我有幫你們叫救護車的!”

須藤紅著眼大喊。

“我沒有故意要殺她的想法!”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會因你而死。”

綾月芽衣都有點被他氣笑了。

“你仗著田中小姐對你的喜歡,不管你怎麼對她,她都會默默忍受——甚至到了這種,不愛惜自己生命的地步。”

“我不管你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說出讓不識水性的她,在偏僻無人的地方往水裡跳的話。”

“但是,你的出軌已經成為事實。這一點,我希望你能在田中小姐醒來後,坦誠布公地跟她說清楚。”

“應該沒問題吧,須藤先生,還有,福山小姐。”

忽然被少女點到名字,在人群之中猛得抬頭,迎向眾人目光的女人,一下子慌了神。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綾月芽衣也看向她:

“還要我說得再清楚一點嗎?”

“昨天白天,十一點左右,你和須藤先生發生了什麼。是要我把你們的細節都說出來給大家聽?”

“那我還真得想想,該從你挽著他的脖子的手說起,還是什麼彆的地方——”

她在虛張聲勢。

但是她並不怕。

總該給這對狗男女一點教訓。

……

綾月同學說的事情,就連他還沒能發現——

工藤新一忽然反應過來,原來交換禮物的時候,她所看向的地方,就是福山小姐的房間門。

難怪,她一開始就更注意須藤先生。明明及川先生也是金頭發,卻沒有率先懷疑他。

導演寺田佑三郎哭喪著臉,這下好了,片子還沒拍多少,演員恐怕就要先折進去。而且一個是男二號,一個是女二號,該怎麼跟投資方交代還是個麻煩事。

“這個事,這個事要不就先瞞下來——警官先生,能不能通融……”

綾小路眉頭一挑,直接截斷他的話,“不好意思,我們警方在偵查階段是不會透露案情的。隻是一旦確認了嫌疑人後,我們會進行合法通報。”

雖然不披露全部姓名,但這對於曝光度極高的明星而言,也意味著演藝生涯的完結了。

須藤佐本意識到這點後,霎時臉色慘白。而福山未莉根本顧不上他,她用著幾近威脅的口吻說道:

“我可是這部劇的女二號!你們不能因為莫須有的緋聞,聽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的話就把我換了!”

“投資,這個劇還有投資是我帶來的呢!”

寺田佑三郎早是一腦門汗,聽了她的話又覺得有道理。須藤先生是保不住了,福山小姐的事隻要不被媒體知道,起碼還是能留下的。

……

太可笑了。

綾月芽衣這才發現,原來她一直生活的象牙塔,是多麼乾淨。

眼見著,事情就要被遮掩過去,明明是犯了錯的人,卻依舊能夠逃脫懲罰,還能在她的小說裡飾演著安娜小姐好友的角色——

她忍受不了。

忍受不了一點。

*

“喂,是長澤小姐嗎?”

不大的空間門內,不算嘈雜的環境裡,少女的聲音再一次清晰地冒出來。

全場的人幾乎又要被她嚇一跳。

這個金發的女孩子,每次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像是在場上拋下一枚炸彈一樣。

還不知道會炸到哪個。

尤其是導演寺田佑三郎心驚膽跳地看著她。

“是的,我是綾月芽衣,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擾你休息了。”

現在是淩晨五點二十分。

“我想問一下,關於《循環戀人》選角的事,身為原著作者,在合同上也有標注,是擁有選擇合適的演員來飾演角色的權利,對吧?”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向她,幾乎是不敢置信的,屏住了呼吸。

“對的,我現在認為這部劇裡的男二號須藤佐本先生,以及女二號福山未莉小姐,並不適合出演我小說中的人物。”

“能力方麵,我不清楚。但是品行方麵,很有問題。”

“好的,那就麻煩長澤小姐去溝通了。”

少女隨後又問候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你、你是——弗朗西斯小姐?!”

有人驚叫起來,完全不敢相信麵前的,相當年輕的女孩竟是大IP《循環戀人》的作家。

“弗朗西斯·維爾斯特。”

“是我。”

那是爸爸給她取的名字,回到日本就沒用過了,而後又作為她的筆名出道。

“現在,我應該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人了吧?福山小姐。”

……

不要說福山未莉,就連須藤佐本、寺田佑三郎,還有及川光,甚至包括工藤新一,都沉默了。

誰能想到,這個長相漂亮到無害,瞧著又嬌嬌弱弱的少女,藏在手裡的最後一副牌,竟是王炸。

於是在第一縷曦光出來之前,

事情好像就這麼告一段落了。

*

田中小姐的事情告一段落,可芽衣同學的事情仍在繼續。

回到酒店房間門,隻簡簡單單睡了六個小時的她,在將近下午一點的時候,又醒了。

紅葉祭已經趕不上了。

趕上了也沒用。

她已經買好了今天下午三點回東京的車票。

連帶著工藤同學的份。

隻不過,雖是同樣的時間門,卻是錯開的座位。

不然的話,她會待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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