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工藤同學的觀察力,完全可以猜出來那張在現場碎掉的唱片是她帶過去的。
大半夜,帶著他的唱片,去水邊,還給人弄碎了。
……不管怎麼解釋,都很奇怪。
好想這是一場夢啊——
要是這一覺醒來又變回大前天該多好。
又開始想逃避現實的少女,像個鴕鳥一樣,把頭埋在被子裡,悶了一會兒。
隻覺得腦袋很沉,身子很重,根本什麼也想不下去了。
她乾脆又一口氣把被子掀開。
算了。
不管了。
收拾東西!
走人!
*
工藤新一收到了綾月同學發來的電子車票的截圖。
對方還解釋說,是自己好像感染了風寒,怕傳染給他,所以特意分開坐。
……
怕傳染給他,卻不怕傳染給彆人嗎?
就連找借口,也找得不像話。
但是他沒有揭穿她。
隻是回了「好」。
這個時候,如果她不想看見他,那麼,他也不會往前湊。
但是,嘴角幾乎牽起一個苦笑的少年,看了看重新放在手邊的,用透明袋子裝著的唱片碎片。
隻覺得是不是上天故意在捉弄他。
亦或是他們。
仿佛在故事要水到渠成走向圓滿的時候,安排了一個陰差陽錯的烏龍結尾。
*
東京。
原先一起從這裡上車的兩個人,又分彆從這裡下車。
現在是下午六點鐘多一點。
天已經微微灰蒙。
回到家的少女隻覺得暈暈沉沉。
一測體溫,39°3。
果然是發燒了。
看來人真的不能說謊。
最起碼她說謊的時候,也要保證老爸在身邊。
什麼也想不了,眼淚也流得差不多了,就連衣服都來不及換,隻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的芽衣,抱著老爸的照片,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有多久。
起碼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不僅黑了,就連外麵的聲音都沒有了。
……
她摸了摸腦袋。
在昏沉之中又感到一絲清醒。
估計再熬個一天就能好了。
對發燒比較有經驗的少女默默判斷道。
她微微睜開眼來,又花了好幾分鐘讓視線適應黑暗,摸到了床頭的手機。
打開一看,淩晨一點三十二分。
果然睡得夠久。
解鎖屏幕,下意識想登上line,卻發現已經有了好幾個未接電話。
都是工藤同學打來的。
最早的一通,是晚上九點二十。
最近的一通,是十二點零八分。
……
怎麼回事。
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趕緊打開line,在置頂的好友框上,看見了幾十個紅點。
「綾月同學,我有一些話想跟你說。」
「會打擾到你嗎?」
「我想當麵跟你說,如果你願意聽的話,可以到學校旁邊的花店門口嗎?」
「我會在那等你。」
以上消息是七點鐘發的。
應該是他們一下新乾線不久就發了。
接著,又是將近九點鐘發的消息。
「綾月同學,抱歉又打擾到你。」
「不過,我沒有在花店等到你。」
「我想,你應該是沒有看到消息,對吧?」
「我還在這裡等你。」
「如果你看到信息的話,可以跟我說一聲嗎?」
所以,第一通電話是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後,工藤同學打來的嗎?
綾月芽衣又接著往下看。
是晚上十點鐘左右的消息。
「你應該還是沒有看到消息,手機也可能是靜音狀態。」
「是睡著了嗎?」
「抱歉,我貿然向班長石田那裡要到了你家的地址。」
「我很擔心你。」
「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看到消息一定要回我。」
「我就在你家樓下等你。」
……
我家、
樓下、
等我?!
綾月芽衣再暈乎的腦袋看到這句話也被驚到清醒了。
她甚至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再後麵,就沒消息了。
而是未接來電。
不會吧、
不應該吧、
最近一通電話,十二點多的話——
難道說,工藤同學現在還在她家樓下等她嗎?!
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連拖鞋都顧不得穿,就趕忙跑到能看到家樓下的窗邊的少女,果然在鐵門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少年的身影。
他就站在路燈下。
甚至懷裡麵還抱著個什麼東西——
她看不太清楚。
天呐。
她做了什麼嗎——
還是說,工藤同學有什麼不得不和她說的話?
總不能是來問罪的吧?
為了一張唱片,等她等了六個多小時?!
……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完全不像他會做出的事情啊。
*
鐵門打開——
幾乎都來不及整理頭發,隻是隨意扒拉兩下,甚至還穿著昨日衣服的少女,就這麼跑出來見他。
完全是一副非常慌張、慌張到什麼都顧不得的樣子。
“工藤、工藤同學,那個,有什麼很急的事嗎?”
“對不起,我一回家就睡覺了,所以沒收到消息也沒接到電話——”
“你要和我說什麼?”
她的臉頰上帶著紅暈,並不是以往好看的,害羞的粉色,而是有一些病態的感覺。
是真的發燒了。
工藤新一下意識就判斷出來,伸手去摸她的額頭。
綾月芽衣卻本能地側開身子躲開了他的手。
兩人一時都愣住了。
……
“那個,”
她想說點什麼,但總覺得這個時候,她說什麼都不合適。
麵前的少年放下手來,又低下了頭,乃至於顯得有些,可憐?
芽衣幾乎覺得是她看錯了。
工藤同學怎麼會露出那種神情呢。
“這個,是綾月同學的對吧?”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本小冊子,那老舊的紅色漆皮,顯然就是綾月芽衣隨身攜帶的那本。
少女一下子就呆住了。
繼膠片事件之後,這是她第二次感到社死——不敢看工藤同學的眼睛。
天呐。
爸爸。
女兒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這麼對待。
這三天過的也太起起落落落落落了吧。
……
”這個本子,工藤同學有翻過嗎?”
就連手指頭都僵硬了。
她很緊張。非常緊張。
“沒有。”
他搖搖頭。
雖然很想看,但是他沒有。
“應該是你不小心落在送我的那個紙袋裡的。我看到了之後就給你發消息了。”
“但你一直沒回。”
……
原來如此。
綾月芽衣不自覺鬆了口氣。
原來是因為這個——
因為這個,等了她六小時??
很快覺得不合理的少女,又聽到了工藤同學的話:
“不過,我後麵有在想。”
“綾月同學,你對我是什麼感覺。”
……
一聲平地驚雷,震得人心臟都不跳了。
隨即又瘋狂跳起來。
少女微張嘴巴,正要說些什麼,他卻先打斷她——
“那個,請聽我說完,我絕對沒有想要逼問你的意思。”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氣,凝視著她,然後用有史以來,甚至比他第一次推理案件還要緊張的心理,推理著她的心:
“那個唱片的事情,我回去之後想過了。”
“是什麼情況,會讓綾月同學在半夜的時候出現在水塘旁邊呢?”
“我想,是因為休息室裡麵有唱片機對嗎?”
“綾月同學,是因為想要聽到這張唱片裡的內容,才會在晚上,特意避開離我們房間門很近的地方,跑到那裡去——”
“既不想打擾到彆人,但是又很想知道它這裡麵是什麼。”
綾月芽衣驚呆了。
她甚至看見工藤同學跟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裡又掏出裝著唱片碎片的透明袋子來。
這個東西不應該在京都警署嗎?!
難不成是他怪盜基德的人格又冒出來了?
少女下意識抬頭就望向他的眼睛。
少年本來理好的思緒,想要說的話,被她的眼神一望,又忘了半拍,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
算了,那就跳過過程說結論吧。
他又深吸一口氣:
“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
“我推理出來的答案是——”
“綾月同學你,是不是喜歡我呢?”
……
是。
是的。
綾月芽衣覺得自己就像被審問的犯人一樣。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看穿了——
自以為藏得小心翼翼的,最終還是狼狽的露出馬腳來,蹩腳的犯人——就是她自己。
她又想要張嘴說些什麼 ,他又打斷她。
“對不起,我,我還沒有說完。”
“我真正,想說的話是,”
“不管綾月同學你的答案是什麼 ,”
“在我推理出這個結果前——”
他頓了頓,又一字一句的,生怕她聽不清楚的,認真說給她聽:
“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
是她聽錯了嗎?
是她理解錯了嗎?
綾月芽衣睜大眼睛。
如果,她沒聽錯,她沒理解錯——
那麼,他在知道她喜歡他之前,就已經喜歡上她了?
……
“那張唱片沒能表達到的心意,我希望現在,能夠親自告訴你。”
工藤新一也很緊張。非常緊張。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推理錯了。
也不知道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唐突。
他隻是沒有辦法,再坐視下去,幾乎可以預見,她會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未來。
如果讓他什麼也不做,就這樣讓綾月同學、綾月芽衣這個人,慢慢的淡出他的生活。
他做不到。
會比讓他找不出真相還要抓狂。
*
原本以為,已經流乾的眼淚,忽然好像又不經她同意地冒出來。
她有好多話,有好多話想要告訴工藤同學。
可是,心裡一下子好酸,嗓子也一下子好酸。
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麵前慌張的,一下子瞧見人眼淚掉下來,手足無措的少年,想伸手去擦乾她的淚,卻又害怕她再次躲開,隻能小心翼翼地把手停在半空中——
一時間門也不知誰比誰更狼狽。
最後,還是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又顧不得滑稽模樣,笑了一下。
然後,少女翻開他遞過來的那個小本子,翻到有葉子書簽的那一頁,再遞還給他。
上麵,是用本子自帶的圓珠筆寫下來的四行詩。
或者,用情書稱呼會更恰當。
「太陽在東邊。」
「心臟在左邊。」
「喜歡的人在正對麵。」
「他叫工藤新一,是我一見鐘情的對象。」
……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愣住了。
然後,他聽見她說:
“我有一個秘密,現在要告訴你,工藤同學。”
“我為什麼來到米花町,之前你有問過我,想知道對吧?”
芽衣望著他,隻覺得這一刻,她所有為他產生的心動和勇氣,都是值得的。
千言萬語,隻彙成一句話。
她說:
“我是為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