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修改)(2 / 2)

她風華正茂 溫涼盞 12397 字 4個月前

所以樂安笑。

笑得眼睛都眯起來,笑得即便風雪還在呼嘯,吹地她露出來的臉頰生疼,卻依舊止不住地笑。

有人眼裡湧著熱淚,有人激動地呼喚著她,有人隱忍著不發一言,隻默默地看著她。

直到那個“真正”是偶然碰上她,所以才如此驚喜的靳一擔開口問道:

“公主,這麼冷的天,您怎麼來這兒了?是有什麼事嗎?”隨即又拍拍胸脯,“公主若有什麼用得上下官的,儘管吩咐!下官粉身碎骨亦為您辦到!”

樂安噗嗤一笑。

“說什麼呢。”

“粉身碎骨倒不用。不過——”

樂安看向風雪中的官衙,睢鷺已經進去約莫半刻鐘了,客套寒暄什麼的,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於是,她又轉過頭,對著靳一擔,對著那無數張看著她的激動的臉龐。

“不過我的確……”

“要討一場公道。”

“還請諸君助我,彆的也不需做,隻需要——做個證人。”

*

睢鷺和林東奇已經在吏部大堂站了一會兒了。

從林東奇出現後,那些原本就盯著睢鷺的目光就更加移不開,有結伴而來的,還彼此交頭接耳,不時發出一聲竊笑,還有人悄悄向兩人移動,指望能聽到些什麼。

然後,還真的聽到了什麼。

“……駙、駙馬此言差矣,下官再怎麼也不敢忘了您哪!不過前一個您倒是說對了——您也看到了,如今下官的確是忙啊!不止下官,這會兒整個吏部都忙成一鍋粥了,而且您這身份,下官也不好貿然給您安排官職,所以……”

“這是在說什麼呢?”

有剛剛湊近的人小聲問著先前就在旁邊的人。

聽了全程的人便擠眉弄眼:“咱們這位駙馬爺,剛剛在質問林侍郎為何遲遲未通知他參加銓選,說是不是忘了他呢!”

“切!”

問的那人目瞪口呆,隨即白眼一翻。

“還好意思問?他自個兒不知道他的狀元怎麼來的嗎?”

聽了全程的那人又問:“哎你說,真是樂安公主暗箱操縱,才叫他得了這個狀元哪?”

“當然!不然還有彆的可能嗎?如今誰不知道他睢鷺就是個泥腿子出身,他父親操賤業才供得起他讀書,就這也隻是個小地方的縣學罷了,以他那出身,能讀幾本書?能寫什麼文章?如何能比得過那麼多家學淵源世代書香的公子,又如何比得過名師開悟群賢皆集的三館六學的學子?”

“要不是抱上樂安公主大腿,光憑他自個兒,考到老死也考不上進士,還狀元?——哼!”

……

這樣的議論不獨發生在這一處。

寬敞的吏部大堂足以容納許多人,平時人少時,大聲說話都能聽到回聲,但此時人很多,而這很多的人,都在竊竊私語著,如飛蠓,如蚊蚋,單個的聲浪不大,但它們卻如潮汐般洶湧著,聚合著,合在一起,便成了能叫人驚駭喪命的巨浪。

而被這巨浪包裹著的,便是那個筆挺站立著的年輕人。

而年輕人似乎絲毫沒有感受到這巨浪,他站在那裡,身姿筆直,嗓音清朗:

“……學生的官職自然是聽憑大人安排,公主常對學生說,官品雖分上下,卻不分貴賤,皆是為國為民分君之憂之士,因此,無論大人給學生安排什麼職位,均是學生之幸,學生心甘情願,絕無怨言。”

話一落,周遭的潮汐又起。

“嘖嘖,說得多好聽,可還不是明裡暗裡要官兒?他說沒怨言,林大人還真敢給他安排個小官了?”

“我倒覺得,林大人可以挑挑有沒有什麼沒實權的高品官,既打發了他讓他有個台階下,也不會叫一個無德的蠢材占據高位,誤事誤國。”

“此言有理!”

……

林東奇原本是胸有成竹的。

隻是打發一個毛頭小子而已,戴兩頂高帽,好生好話的把人送走就行,說不定人走了還覺得他親切和藹呢。

——畢竟才十七八歲,毛都沒長全呢,就算是狀元又如何?

因此他躊躇滿誌地出來,結果沒想到,睢鷺說話竟如此直接,絲毫不帶拐彎抹角的,直問他為何遲遲未接到銓選的通知。

——那他還能說啥?總不能真說忘了,傻子都知道這話是蒙傻子,於是隻能托詞忙,又將盧相教的那番礙於身份不好安排的話搬出來。

結果卻又被睢鷺堵回來。

可他仍舊不慌。

任睢鷺怎麼心甘情願當小官,隻要他還頂著樂安公主駙馬身份,彆說七八品的縣丞主簿,就連九品典儀他也當不成!

所以,他此刻說地再好聽也沒用。

林東奇老神在在地想著,然後,眼角的餘光便發現——悄悄、或者說正大光明地看向他和睢鷺的人越來越多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耳朵出毛病了。

怎麼感覺官衙外麵有什麼聲音?

到底心裡有鬼,雖然自覺優勢在我,但林東奇還是決定速戰速決,趕緊打發了這個瘟星走。

“……駙馬說得對,說得對,之後下官定會再和尚書大人及黃大人慎重商議您的事兒,不過您看,今日實在是太忙碌,下官這一時半會兒也找不著人不是,不如——”

睢鷺看著林東奇笑容可掬的臉,聽著他敷衍搪塞的話,然而眼角的餘光,豎起的耳朵,卻一直關注著官衙外。

直到聽到一陣喧嘩。

直到聽到有許多人,仿佛列隊一般,整齊而有力地向著此處前來。

他臉上忽然露出笑。

“林大人。”他喚道。

“欸?”林東奇正想著怎麼把“不如您今兒先回去”這句趕客的話更加委婉地表達出來,突然被睢鷺打斷,便愣了一下,傻傻應了一聲。

然後今日——他便再也沒能出過聲。

“學生也知道諸位大人政務繁忙,因此,安排官職的事且不急,但既然大人都陪學生說了這麼久話了,想來這會兒應該也不至於太過忙碌,而學生又聽說,銓選考試其實也不甚複雜,所以——”睢鷺突然揚高了聲音。

他的嗓音本就清亮如玉石相擊,咬字也清晰,此時一音量一高,便登時蓋過那些繁多卻瑣碎低微如蚊蚋的議論聲,叫大堂內所有人都能聽到他的聲音,他的話。

低頭竊竊私語的人們也不禁抬頭看向他。

於是便見那個容顏驚人的少年,此刻正笑地粲然如花,揚聲道:

“——不如,此刻就在這裡,由大人來為學生我主持銓選如何?”

伴著他這一聲落下,大堂外正行來許多人。

他們穿著各色官服,他們許多身上有雪,他們站在一個女子的身後,他們看著那個大堂中高聲講話的年輕人,眼裡露出了笑。

*

“大人,大人!”

那個接待了睢鷺的小吏連滾帶爬地跑進官署深處。

吏部官衙很大,而吏部尚書盧祁實,則居在離大堂較遠的後麵,尋常小事並不會由他出麵,比如今日睢鷺到訪,其實也不算太小的事,小吏在並報給林東奇後,林東奇便立刻又稟報給了盧祁實,不過,盧祁實並不在意。

“你去應付他吧,一個毛頭小子能翻出什麼浪。”

盧祁實揮揮手便叫林東奇出去了,轉而接著跟盧玄慎交談。

盧祁實這做法其實沒問題。

畢竟,跟他們說的事兒比起來,睢鷺那可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

年底的吏部考課,決定著整個朝堂內外上下的未來,甚至可以說掌握了考課,便掌握了所有官員——當然,明麵上還是要按規矩來,但盧祁實作為吏部尚書,自然還是要儘量給“自己人”多評幾個“上上”,而給“對手”多評幾個“下下”,至於這其中要怎麼操作,操作給誰,自然要好好商議一番。

不過這個他做不了主,做主的得是盧玄慎,是龍椅上至高無上的那位。

於是盧玄慎今日來此,便是為商議此事。

所以盧祁實壓根沒有將睢鷺的到來當一回事。

而盧玄慎,也隻是往前堂的位置望了一眼。

然後便接著和盧祁實商議真正重要的大事。

直到此時這小吏突然魯莽地闖進來。

“像什麼樣子!”盧祁實立刻就發火了,豎著眉頭瞪視那小吏,也不怪他發火,他這是吏部衙門又不是邊關,能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兒,值得這小吏這麼驚惶失態?

那小吏忙躬身作揖,但嘴裡卻一刻不停道:

“大人,樂安公主帶了一大群人,逼著林大人當堂為駙馬銓選!”

盧玄慎霍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