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自己埋在書房裡,整天整天地看書,方才黃驤來送東西,他也隻是出來一下,聽到旨意後,臉上也是半點喜色也無,讓黃驤原本歡喜的神色都淡了許多。
而黃驤走後,他便又紮進了書房。
反倒留下樂安麵對那些文書官服,和侍女們和冬梅姑姑的擔憂和疑問。
但現在,他終於出現了,就站在門旁,遠遠地看著她。
他逆著光站著,樂安看不清他的神情,隻看到少年頎長的身軀,頭頂幾乎頂到了門楣,遮去了外麵一多半的天光。
少年人也是一天一個模樣,自從進了公主府,夥食上來了,加上他自己也沒停下鍛煉,這些天來,樂安便眼見著他原本偏瘦弱的身材越發均勻結實,越發有成年男人的樣子,而實際上,他也的確不再是、也不該是初識時的少年了。
他已經成家,而今又要去那麼遙遠的地方去立業,他要肩負起那麼大一個地方所有百姓的生計,再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可不行,他必須成熟起來,肩負起身上的重擔和責任。
於是這幾日鬨的彆扭,便也讓他愈發顯得幼稚起來。
不該這樣的。
樂安歎口氣,站起身,走向他。
而他也走向了她。
*
冬梅姑姑和侍女們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退下,屋內隻剩下了他們兩人,樂安走到他麵前,終於看清了他的眉眼神情,那眉是皺著的,那唇是抿著的,那好看地仿佛謫仙一般的麵容,帶著顯而易見的鬱鬱之色,是她從未見過的神情。
樂安伸出手,輕輕撫著他眉眼處的皺痕。
“不要不開心,你可以大展拳腳了,不是嗎?”
對啊,無論如何,他得到了他想要的,雖然不能留在京城,但掌管一方,做個封疆大吏,其實更能庇佑一方,也算是實現了他一直以來的願望。
所以,不要不開心。
睢鷺閉上眼,任她的手在他眉眼間輕輕撫過。
她的指腹柔軟,夾雜著衣衫上的淡淡的熏香,但因為是冬日,因此即便是在室內,她的指腹也稱不上溫暖,而是涼涼的,他知道,她的手心此時一定也是冷的,就像每晚擁她入懷時,都要用許久才能暖熱的手心和腳心。
於是,等她的指腹滑到他眼尾,睢鷺便抬手,捉住了她的手。
將那冷涼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捂著。
一直撐著的身軀也俯下身,將她抱入懷裡,低頭埋進她脖頸,聲音沉悶:“你明知道我為何不開心。”
他哪裡是因為自己。
是啊,如她所言,這樣一來,他將執掌一方,從此天高海闊,任憑鳥飛魚躍,他可以儘情施展所學,實現所想。
但是,她呢?
明明最想去瓊州的,是她。
從一開始關注孫寧遠,一開始想到這個去處,從頭到尾,其實都是她的願望。
在她向他說起瓊州時,在她對著輿圖看著那萬裡江山時,她那時的神情,他永遠也忘不了。
可現在,她說她不去。
而且,她不去,他卻還要去,於是從此山長水闊,天各一方,一年也未必能見一麵,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說他不舍得自己的姑姑,舍不得那麼久都見不到她,於是她留下了,那麼他呢?
她是不是,覺得隻要讓他施展抱負,就可以了。
其他的,他和她的夫妻關係,他對於與她分離的感受,都無所謂?
就像他最初期待的那樣,他和她隻是兩個同路人,是要理想是相通的,隻要朝著一個目標前進,那麼就算相隔多遠都無所謂?
對於和他分彆那麼遠那麼久,她不會有不舍嗎?不會像他一樣一想起來就心頭酸楚嗎?
理智上他相信不是的,可是,這幾天她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又竭力為他描繪瓊州的好處,對於即將分彆的苦楚,絲毫沒有提及。
於是,他便無法控製自己多想,所以他埋頭書本,讓自己冷靜,讓自己接受這個結果,以期能像她一樣雲淡風輕。
可是,他做不到。
睢鷺抱緊了她,緊到樂安都感覺肩膀被箍地生痛。
“我會去瓊州。”
“然後在那裡等你。”他在她耳邊說道,聲音很低,卻異常清晰而堅定。
“我知道,你想去的,對不對?”
樂安微微一愣,隨即,被箍痛的手臂抬起,反抱住他。
“嗯。”她重重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最近更新不穩定,因為快到結局了,思路有些不順,我儘量調整,一鼓作氣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