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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平浪靜過了兩天。
到周末沈倪下樓時聽大爺講,幼兒園集體食物中毒調查結果好像出來了。
大爺很有分享欲,逮著沈倪就跟她講:“聽說是天氣太熱,食材這個存放和加工不規範,叫什麼細菌食物中毒。葡萄球?黃金球?什麼球中毒?”
“噢。”沈倪沒學會怎麼接茬。
大爺繼續道:“那天幼兒園還主動把食堂封了等市裡食藥監下來取樣,認錯態度良好。就是辛苦了我們,每天得提著飯盒去給孩子送飯去。”
沈倪想到大爺前兩天咋咋呼呼上樓,說什麼集體食物中毒,怕江醫生得罪人。
再後來江以明確實接二連三被小混混騷擾。
所有人都以為,這事和幼兒園管理層脫不了乾係。
沈倪隨口問:“四樓那玻璃事呢?”
“怪著呢。鎮上小流氓一開始咬定是有人想報複聯係疾控中心人。後來園長出來對峙,他就改口說單純看江醫生不順眼。你說這算什麼事。”
果然如此。
和幼兒園事無關。沈倪在心裡給自己先前猜想畫上圓滿句號。
所以江以明,他到底在京城得罪了什麼人。
他是真要在這破地方長久待下去?
與此同時,醫院兒科診室也在討論這件事。
科室三個醫生,陸醫生來替白班,張醫生今日排班是去住院部。
兩人從更衣間出來,看到江以明還沒走。
他手邊那副幅細邊眼鏡壓在一摞病曆本上,單手按壓著眉心,倦容明顯。
“江醫生,你連值兩個夜班了吧?”陸醫生問。
“還好。”江以明開口,聲音沙沙。
陸醫生好心給他倒了杯白開水,問:“前麵我聽說你那玻璃被人砸了?那天夜裡咱們三都在科室,那人太過分了,怎麼就盯你。”
“欺負江醫生不是本地人唄。”張醫生從旁補充。
“醫院員工宿舍還空著,要是不安全你住單位來吧。”
“沒事。”江以明揉了揉眉心,起身。
“也是,過幾天你說不定就要回去了,現在搬來搬去也麻煩——”
陸醫生還想往下說,被張醫生啪一掌拍禁了聲。
等江以明收拾好離開,陸醫生小聲問:“怎麼了?我剛說錯話了?”
“你沒聽說?下周開歡送會,名單上沒有江醫生。”
“那怎麼了?”陸醫生摸不著頭腦。
張醫生說:“這批來援鄉醫生所有人都正常回京,隻有咱們江醫生申請了留鄉。他批準剛剛通過,他不走。”
“……啊?”
沒人知道江以明為什麼申請了繼續留下。
但他不走對嚴重缺乏人手兒科來講,是件大好事。
消息很快傳回京城,當天下午,就有一通電話打進帝景花園。
電話轉到樓上太太房裡。
保養得意中年貴婦接起電話,幾秒後眉頭輕挑:“沒弄錯?他真不回來?”
電話那頭說了幾句。
女人麵色漸漸凝固:“看來他確實不想回,外麵女人養野種就是給臉不要臉。我好心給他留窗戶紙都給捅破了。既然這樣……也好。”
她嗤了聲,誰還願意當野種後媽。
那頭好像還在等她指示。
這通電話後,女人終於露出舒心笑容:“不用了,隻要他沒回來心。就讓他安安心心待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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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明連續值了兩天夜班回家。
到單元樓下,正好看到方圓十幾米內閒來無事老大爺大媽都圍著302那個新鄰居。
新鄰居一如既往打扮得與小鎮格格不入。
一字肩、熱褲,綢緞似冷棕色長發半擋住細白脖頸,猶抱琵琶半遮麵地露出choker上扇形黑瑪瑙。很像故意扮酷叛逆小孩。
他路過時,二樓大媽問。
“是怪好看,這金大福能買到嗎?”
“金大福?也許能吧。”沈倪很努力地在回答。
“大城市姑娘穿這個可真好看,小沈你站著彆動,讓大媽拍個照給我女兒看看。她要喜歡我給她買件一樣。”
“那是人小沈長得漂亮,換彆人可穿不出這氣質。”
邊上大爺故意氣她。
沈倪扯著尷尬笑容,朝鏡頭比了個耶。
這一看剛好看到江以明路過,她看到救星似撥開人群竄了出去:“江、江江江醫生,我正好找你有事呢。”
她一溜煙兒小跑跟著江以明上樓。
忍不住拍著胸口委婉表示:“這裡人有點熱情。”
“是有點。”
江以明竟然搭她腔?
沈倪受寵若驚。
她遠遠看他倦容明顯,判斷在好脾氣與壞脾氣之間遊走江醫生今天一定不好相處。她隻是單純為了逃脫大爺大媽們包圍才硬著頭皮跟了上來。
沈倪底氣足了一點,邊爬樓邊與他搭話:“江醫生,你來這多久了啊?”
“一年不到。”
“那你以後就一直在這了嗎?”
江以明默了默,說:“也許吧。”
兩人一前一後慢慢上樓。
沈倪難得有這麼近距離跟他說話機會。
白天光線好,她發現了一些之前從沒發現事。比如,江以明右側耳垂有一枚很淺耳洞痕跡。
她絲毫沒感到不搭,甚至還有一種微妙融合感。
好像就認定他這樣冷寂外表底下,是可以千變萬化。
溫柔?野性?
慢慢撕破,就有無限可能。
“還有問題想問?”
江以明感覺到背後視線,回過身。
身高優勢讓他每次看人都會微微垂下眼,顯得神色懨懨。
沈倪討巧地問:“我問你就會答?”
“不會。”
“……那你說個鬼哦。”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說秘密。
江以明有,她也有。
沈倪這天晚上,夢到了自己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