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對母女,邊走還邊和護士阿姨說著話。
走到近處一看,她記憶深刻。
就上回那個總質疑江醫生,態度很微妙的媽媽。她手裡抱著小女孩,過來掛了急診。
沈倪要是能化身大橘,當場就給她表演一個炸毛。
但她不是,且這裡是醫院。
她撇撇嘴,不打算走了,退回診室。
“我想再待一會兒。”
她的情緒都掛在臉上,江以明不用問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小孩媽媽抱著女孩邁進診室,看到又是上回的醫生坐診後,驟然鬆了口氣:“太好了,醫生是你啊。”
看不出江以明的情緒,他工作時幾乎不攜帶任何私人情感。
隻點了下頭:“又哪裡不舒服了?”
他倆說上話的時候,沈倪就單手抄兜坐在另一頭的椅子上。
滿臉都寫著“誰敢動一下江醫生就是和我過不去”。她撥了下帽簷,反向朝後,江湖氣十足。
女人態度良好,笑了笑:“也沒怎麼。就是之前拆了臨時起搏器以後,這兩天晚上睡覺,我聽她睡得很不踏實。剛才心跳加快了一陣,您幫忙看看?”
小女孩沒睡死,撐開眼縫兒往外看了看。
她勾著媽媽的手,往衣服兜的方向摸過去。
女人了然,趁江以明戴聽診器的工夫,從小女孩兜裡摸出張卡片推到他辦公桌上。
沈倪揚起下巴,才看到一個虛影。
封麵五顏六色,花裡胡哨的。
江以明垂下眼,沒說話。
女人不好意思地說:“醫生啊,那個是我家孩子畫的賀卡,特意帶來送你的。上次的事多虧了你,我這人說話有點衝,之前的事你彆當回事。”
“我就做了醫生該做的。”他平淡道。
他給小女孩做了個基礎檢查,沒什麼問題。
又仔細詢問了這兩天她的作息,隨後說:“沒什麼問題。目前聽起來恢複得不錯。臨床症狀會持續一段時間,還是多休息,定期回院做檢查。你要不放心白天再帶孩子來做個心電圖。”
他說一句,女人點一下頭,相較上回,這次態度特彆友善。
沈倪暗自舒了口氣。
孩子媽媽帶小女孩走後,時針指過一點。
這個時間,小鎮醫院很少再碰到有人來急診的情況。
護士給江以明拿了條小毯子,自己也去了隔壁休息。
外邊走廊的燈暗了一盞。
醫院的後半夜靜悄悄的。
沈倪坐回到原來的地方,就在他正對麵。還是雙手托腮。
她這個位置輕而易舉瞥見了那張賀卡。
封麵是藍天,白雲,綠草地,小房子,還有手拉手的火柴人。最中間的火柴人待遇最高,多了一件白色大褂。
她問:“江醫生,你不打開看看?”
“是你想看吧。”江以明毫不留情拆穿。
知道她好奇心旺盛,江以明把賀卡遞過去。
沈倪見到他被小病患們喜歡,比自己被喜歡還高興。她愉快地打開封麵,裡麵也是充滿童真的繪畫,還多了一行字。
她逐字逐句讀出來:“祝——醫生哥哥——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整句話都是用的拚音,後邊跟一顆小愛心。
沒憋住笑,她指著最後四個字:“長命百歲?”
“哪不對了?”江以明淡淡地叫了她一聲,“沈倪。”
“啊?”
“也祝你長命百歲。”
沈倪:“……”
看起來她今晚是想賴在這不走了。
江以明說完起身,把毯子披她肩上:“去裡麵休息一會。”
江醫生竟然沒趕她走?
這是沈倪的第一反應,隨後才是:“……那你呢?”
江以明:“寫會兒報告,不困。”
沈倪立馬表忠心:“那我也不困,我就坐在這陪你。”
他回到桌前,重新戴回細邊眼鏡,再從架子上取了個文件夾。
看樣子是真的要寫報告。
沈倪把帽簷下壓,一點兒聲都不發出,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才寫了半小時。
江以明停筆休息的間隙,抬了下眼。
信誓旦旦說自己不困的姑娘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帽簷就在他眼前上下晃動。
不知為什麼,今晚隻是一個普通的夜晚。
他卻在如此普通的一天感受到了幸福。
被人喜歡,被人心疼,被人期待。
他把空調溫度調高,把賀卡小心翼翼地夾進文件夾,把即將從她肩頭滑落的毯子重新掖好。
一切都在往更好的地方走,不是嗎。
到天快亮的時候,江以明寫完報告停筆。
沈倪大半個身子已經從椅麵上滑了下去,手還勉強搭在辦公桌上。
這麼艱苦的條件還能睡得如此昏天暗地。
江以明把她扶正。
身子剛坐穩,腦袋上的棒球帽倏地一歪落了下來。
他彎腰撿起,拍了拍灰,又給她扣上去。
整套動作做完,他的指腹就落在她眉心。
輕輕一點,睡夢中不自覺擰起的眉頭鬆開了許多。
小女朋友睡得很香。
手機在口袋裡震了起來。
江以明關掉震動看了一眼,眸光微閃。
他起身,走到走廊儘頭才接起電話。
這是自他到南山鎮的一年多以來,第一次接到這個電話。那話那頭,要說的話異常簡短。
他的哥哥江一汀,在那頭咳了幾聲,說:“以明,我病了。”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