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頭走後一段時間,沈倪始終情緒懨懨。有時候走過101樓道,她會往裡看一眼。
不著痕跡的一眼,江以明還是捕捉到了。
他請了幾天假,帶沈倪回京城看爸媽。
顧老頭的事沈應銘有所耳聞。
他知道自己家這個小女兒看似頑皮,性格灑脫,但實際心裡很柔軟。彆說是相處那麼久的鄰居了,就是路上看到凍死了小貓小狗,都會念念不忘很久。
他們能回京住兩天,應該是江以明強行帶她回來散散心。
一南一北溫差大。
再怎麼小心,沈倪也是吸著鼻子回的沈家。
一進屋,裡邊有暖氣。她直接脫了外套往衣架上掛。
衣服還挎在臂彎,又被人拎著後脖子原封不動穿了回去。
“慢點脫。”江以明說,“彆加重了。”
季容迎了出來,問:“怎麼了?這是感冒了?”
“嗯,路上沒當心。”江以明抿了下唇,“是我沒照看好。”
眼看他臉色微沉,季容立馬打岔:“什麼看好不看好的,這麼大個人了自己冷熱不知道啊?真是。”
她伸手摸了摸沈倪額頭,反過來安慰:“沒事。”
沈倪一張臉都縮在豎起的羽絨衣領後麵,悶聲:“怎麼一回來就合夥說起我來了。”
“肯定是你自己貪涼。”季容嗔怪。
三人說著話往客廳走。
沈倪望了一圈,問:“爸呢?”
季容看了看老式擺鐘:“還沒回。這段時間帶你姐姐上公司學習呢,平時都要快七點才回來。今天知道你回家,估計能早點回。”
她往南山鎮一躲,就苦了沈清。
家裡就倆小孩,沈應銘的公司最終落到了沈清頭上。
與她的隨性不一樣,沈清從小就展現出了對運營的濃厚興趣。沈倪想這樣也好,自己跑遠了,避免了將來的矛盾。
公司全部交到沈清手上合情合理。
離晚上開飯還有好幾個鐘頭。
上樓放完行李,江以明下來跟季容借了車鑰匙,說不放心,還是帶沈倪去醫院抽個血看看。
季容擔心道:“嚴重啊?”
“不算。”江以明寬慰她,“就是去抽個血,看看是不是病-毒性流感,也好對症下藥。”
“她肯去?”
季容笑了一下。說起了解,這個屋裡都是沈倪最親近的人,一下子就能抓到重點。
江以明垂眼,遮住快要溢出來的寵溺。
他溫聲:“哄哄就去了。”
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哄的。
沒一會兒季容聽見樓道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她回頭,看到沈倪身上還罩著進屋時沒來得及脫的羽絨服,整個臉埋在衣領底下,隻露出一雙眼睛。
即便這樣,眉眼間也染上了緋紅。
江以明抄兜跟在後麵,神情淡淡的,嘴角卻有揚起的弧度。穿在彆人身上隻能淪為普通的灰色毛衣襯得他愈發溫潤如玉。另一條手肘微曲,臂彎處搭著小姑娘的圍巾。
他還在低聲說話,一路順著樓梯哄了下來。
季容兀自笑笑,探頭問:“出去啊?”
“……啊。”沈倪悶聲答,“很快回來。”
聽起來還有點小脾氣。
趁小姑娘看不到,季容偷偷在身後給江以明比了個大拇指。
離這裡最近的醫院就是與沈應銘公司有合作的那家私立醫院,也是江誠作為董事的那家。
沈倪最開始旁敲側擊,說想去公立醫院。
江以明問怎麼了,她說有醫保報銷。
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輕輕敲了敲,目光始落在前方,唇線卻揚了一下。
江以明知道她怕什麼。
怕萬一碰上江家人,怕他難堪。
對無關緊要的人,他從來就不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是,換一家醫院路上多折騰的不算,人也多。時間都耗在了等號上。最重要的是,怕她本來就底子虛,人多可能會交叉感染。
沈倪看車頭直直拐進醫院停車坪,疑惑:“怎麼還是這啊?”
江以明停好車,湊過來給她解了安全帶。
手指收回時在她臉頰上蹭了一下,把散在耳邊的碎發捋順了。
他答:“近、人少。”
“……我們又不趕時間。”
沈倪還想說什麼,見他已經下了車。人就繞到副駕這邊拉開車門,看著她:“不下來?還是要抱?”
沈倪:“……”
車子底盤高,沈倪慢吞吞跳下來,還有點不情不願的:“家裡都有醫生,就一小感冒還要來醫院。要不咱們回去吧,我睡一覺就能好——”
“沈倪。”
這回,江以明嚴肅叫了她的名字。
沈倪縮縮脖子:“好吧。”
明明在家的時候,他還極儘耐心地哄自己。
額頭貼額頭地溫聲和她說話。
她一個勁地往後仰,捂住鼻子叫他彆過來。都感冒了,相互傳染就很麻煩。
他不躲,反而湊過來,咬住她的下唇,潤意渡了過來。
意猶未儘過後,江以明托著她的後頸說:“不是病-毒性的感冒不傳染人。”
沈倪問:“那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病-毒性的?”
他閉了下眼,像是要藏住遮不住的得逞之意:“去醫院抽個血就確診了。現在……隻是猜測。”
沈倪發覺上當,往後挪了一大步。
江以明不惱,隻淡淡地說:“躲什麼,晚上總要睡一起,該不該傳染都傳染了。”
靜了幾秒。
她小聲妥協:“那如果會傳染,晚上你就睡客房彆過來了。”
是不想傳染給江以明,才答應來抽個血看看的。
沈倪落後他半個身位慢慢往醫院門診大廳走,她在身後嘟嘟嚷嚷:“在家還好聲好氣呢,到醫院就變成強迫彆人看了。”
江以明接受她的指控,腳步放慢。
手在她圍巾末端勾了一下,把快要從肩膀上滑下去的那頭拉回來係好。
他沒有生氣,也沒有不耐。隻是把握了治她的法子。
隻要表情嚴肅,
叫一聲全名。
她那點活絡的小心思瞬間都能收了,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