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是個大小孩。
掛號、等號、抽血。
私立醫院一套流程下來很快。等檢驗結果的那十五分鐘,沈倪就坐在抽血窗口前麵,跟放哨一樣緊張盯著四周。
生怕江誠從哪個角落突然鑽出來,拽著江以明要他回江家。
其實擔心有點多餘。
過去那麼久了,江誠那始終沒動靜。多半是死了心。
看她這麼緊張,江以明覺得心情沒來由的好。
隻有在沈倪這兒,他能感受到,他一刻不停地被關心、被在意。難得角色轉換,讓她照顧的感覺並不差。
短短十五分鐘,江以明起身去取報告。
有江醫生在的好處就是,他們不需要回樓上複診。隻看一眼,就知道後續怎麼辦。
沈倪一邊想著還好沒碰到什麼不該碰到的人,一邊巴不得快點走。
她遠遠看見江以明過來,就急急忙忙起身迎上去。
“走了是吧?不傳染吧?”她問。
“不傳染。”江以明看完,把報告折進衣兜裡。
“我就說嘛。”沈倪撇撇嘴,半個身子掛他胳膊上往外麵走,“你還非要來醫院。折騰死了。”
眼看還有幾步就出去了。
身後突然有人叫江以明的名字。
沈倪比他反應還大,整個人跟中了點穴一樣震在原地。
迎麵來風。
江以明給她拉好衣領,低聲說:“緊張什麼。”
沈倪:“……”
還能緊張什麼,沈倪在心裡嚎叫:怕你回去給人當兒子。
他安撫好這邊,不動神色偏了偏頭。
來人不是什麼江誠,是曾經在京城共事的同事。
那人細看,確定是江以明,一臉驚喜:“你怎麼回來了?是要轉回院了?”
“沒。”江以明友好地打了個招呼,“還在那邊。陪家裡人回來過個年。年後就走了。”
“這位是——”
“我太太。”他溫聲說。
這位年輕漂亮的姑娘自稱天不怕地不怕,什麼場麵都見過,就是在被稱為江太太的時候驟然紅了臉。
她結巴了一下:“你、你好。”
來人很客氣,目光欽羨投向江以明:“江醫生好福氣啊。那邊條件不好,能碰到支持的家人不容易。”
江以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柔和幾分:“湊巧她也喜歡安靜的地方。”
“難得回來一趟,不上去看看?哦對,你進來的時候沒看到江董?我剛看到在樓上辦公室呢。”
沈倪聽到這句話耳朵倏地豎起來,忍不住縮了下手指。
指尖從他掌心劃過,她聽到江以明語氣平靜:“後麵還有事,就不上去了。”
那人沒強留,說了幾句便把他們送到大門口。
沈倪前一秒剛鬆氣,下一秒又聽到身邊冒了個聲音出來。那個聲音更驚訝一點,語氣上揚:“江少爺?”
就這麼幾秒鐘。
她的心上上下下,經曆一場過山車。
察覺到她手指收緊,江以明往聲音方向瞥了一眼。
來人很眼生,或許是什麼宴會上見過的什麼人。
江以明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你認錯人了。”
“……啊?你不是——”
“不是。”
江以明冷淡駁回,轉回來時聲音又柔和起來。
“走吧,我們回家了。”
“走啦?”沈倪不太確定。
“嗯,走吧。”兩人指節纏在一起,他笑了笑,“無關緊要的人。”
這次是真的安心了。
等安全坐上車,沈倪才長長歎了口氣:“還不如不來。來趟醫院緊張死了。我就怕——”
她哽了一下,而後不再隱瞞:“怕碰到江家的人。”
“沒事。”江以明發動車子,平靜地說,“碰到也無所謂。江家的人是江家的人,我是我。”
出停車場的閘口堵著。
等一個個過去,輪到他們到收費處,正好看到門診大廳急匆匆跑出來個男人。出來得太急,西裝都沒扣。
他站在門口張望一圈,像是找人的樣子。
很快身後有其他人跟了出來。
沈倪看了好幾眼才認出來,那是江誠。
這兩年老了許多,鬢邊霜華。
差點就認不出來了。
這會兒江以明還在掃碼付停車費,隻有沈倪一人瞧見。
她滿心糾結,是提醒他一句……還是裝沒看見?
江以明付了錢把手機放回置物架,餘光從她麵上掃過:“怎麼了?”
“……那個。”
沈倪還是決定坦白,把選擇權交給他。
她指指窗外:“江誠。”
車子引擎聲滾了兩圈,幾乎沒有絲毫停頓就平穩滑了出去。一眨眼,隻剩後視鏡才能看得見閘口。
沈倪還保持著指向窗外的姿勢。
她看了眼駕駛座,男人目光前視,認真開著車。
從前他總是麵無波瀾,看似什麼都不甚在意。沈倪和他在一起久了,能讀懂他的微表情了。
比如現在,他連眼皮都沒抖一下。
那就證明某些東西確確實實被拋到了他的世界之外。
沈倪徹底鬆氣。
她正想說點什麼,江以明先一步開口。
“我們不理虧,到哪兒都沒必要躲著江家那些人。不躲也犯不著交際。”他聲音溫柔如水,“你也不需要顧著我。我沒那麼脆弱。”
他是能抗下一切的江以明。
可是——
超人也有倒下的時候,他以前過得太苦了。
沈倪抿了下唇,“我也想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