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少女神色自然,仿佛絲毫察覺不到自己說出了什麼樣的話。
她向來是如此,情緒真真假假得讓人分辨不清,安室透有時候真會覺得她似乎有些缺乏常識,又多疑地認為這隻是她的偽裝。
而她則像平時最常做的那般,在麵具之中,高高在上地觀察審視著外界的所有人。
金發青年閉目沉默了片刻。
在這幾秒之內,他將景光死去的憤怒、自責、怨恨,以及無法言明與理解的情感封鎖,等睜開眼時,他變得更加內斂而冷靜。
就像是一塊玉,經過打磨,變得趨於完美。
黑發少女雖看不到攝像頭那邊青年的表情,卻想象得到幾年後他熟悉的模樣,微微偏了偏頭,唇角扯出一個極小的弧度。
——真令人期待啊,不是嗎?
“我答應你這個條件,但前提是我需要確認炸.彈信息的真偽。”
青年的聲音冷靜而沉著。
“當然,警官先生。”黑發少女點點頭:“快到九點了呢,我就告訴你第一個爆炸的炸.彈地點吧?”
“……就在這裡啦,動作要快哦,如果爆炸了,可是很恐怖的~”
幾乎是在她口中準確地點說出的那一瞬間,待命的公安們便開始了行動。此時距離炸.彈爆炸的9點整僅剩半個多小時,所有人都全力以赴地去完成這次任務,力求在炸.彈爆炸之前將它完美拆卸。
黑發少女打了一個哈欠,懨懨地縮在並不柔軟的座椅上,漠不關心、百無聊賴的模樣,看得人心裡竄火。
但也隻有她知道炸.彈在哪裡。她幾乎從不說謊,在這種事情上也沒什麼好扯謊的,她說炸.彈犯死了,那他就是死了。
救命稻草唯有她一個。
而安室透確信,隻要她自己不想說,任何威逼利誘、嚴刑拷打,都是沒有半點用處的,還會徒增竹葉青對公安的仇恨。這樣一來,倘若日後被這條毒蛇逮到機會,可不一定有活命的可能。
所以——忍耐。
不能再被對方的催眠所掌控思想。
不能再沉不住氣,妄想憑借這短短十幾天的布局抓住早已預料到他會做什麼的竹葉青。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金發青年紫灰色的眼眸中灰色調占據了主導的地位,使他看起來再沒有白天的那副溫和模樣,顯得格外嚴肅而陰鷙。
20點57分。
第一顆炸.彈被順利拆除。
負責拆彈的警察在炸彈下方發現了幾個數字:
「2130」
——這是什麼意思?
安室透眉頭微鎖,各種密碼飛快在心中一一劃過,他看了一眼屏幕中的竹葉青,道:“你知道這串數字的含義麼?”
黑發少女偏了偏頭,臉上掛著完美的微笑,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這是知道,卻不想告訴他。
“給她解開手銬。”
安室透說道。
他看著黑發少女乖巧地讓麵無表情的公安將手銬解開,動作優雅淡定地理了理袖口,將長辮甩在身後。
之前沒有注意,如今才看到她這一身裝扮的全貌,是一套很精致的黑綠配色的長裙。她簡直不像是被逮捕,反而像是來赴宴。
他下達命令:“將竹葉青送到她所說的地點。”
黑發少女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不帶著攝像頭一起嗎?”她語氣輕快地說:“我還蠻想和你道彆的。”
沒有人說話,所有的公安警察一片寂靜無聲。
就算第一眼見到她時,因為「假象」濾鏡帶來的效果而心存幾分好感,此時也完全消散了,隻剩下濃重的不甘。
——人是他們抓到的,現在卻要他們親手安安全全地送回去,而對方淡然從容,對此早有預料,仿佛他們隻是馬戲團裡的小醜。
安室透:“放心吧,我會看著你的。”
“打起精神來!”他聲音一厲,顯然察覺到了在場公安警察的狀態:“還有三顆炸.彈,你們的肩上是無數國民的生命,明白嗎!”
“明白!”
黑發少女捧場地鼓起了掌。
公安準備了三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也帶足了人手,防止到達地點後有黑衣組織的埋伏。而竹葉青周圍也坐著公安警察,方便他們可以隨時製服對方,牽製黑衣組織。
被這麼嚴肅警惕對待的少女半點沒有危機意識地打了個哈欠,放鬆地靠在座椅上側過頭,似乎已經沉沉睡去,隻在炸彈還有40分鐘爆炸時說出它的位置,讓人猛地發覺她並沒有真正睡著。
安室透沒有出聲,就在屏幕後安靜地注視著她。
他是知道冬眠的存在的,也知道因為冬眠的影響,竹葉青已經兩周都沒有獨立接過任務,這也讓她的威脅大大降低。畢竟一個意識昏沉的聰明人,總比一個無比清醒的聰明人好對付。
這也是他決定此時出手的原因之一。
然而在剛剛的那段時間中,竹葉青表現出的卻隻是困倦,她的意識仿佛一直處於冷靜的清醒狀態。
也對。
即使她掌握全局,她的本能也不會放任她在敵人的麵前入睡。
就像她在巷子裡摔倒在他懷中那一次,明明傷得那麼重,在他將她抱起帶回車上的時候,還是不肯放鬆地昏睡過去,而是冰冷地觀察和打量周圍的一切。
他們是敵人。
自從景光死後,他第無數次清醒地意識到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