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急亂, 一騎忽從道間閃現,馬背上,顛簸著個嬌弱人影兒, 她口中不斷高呼“救命”,說的是羌語。這麼一路橫衝直撞策馬到了羌人大寨轅門外, 嘉柔身子一歪,從馬上幾是翻滾下來。
膝蓋膈得生痛, 她眉尖蹙起, 一抬頭,對著手持器械圍擁上來的羌兵急忙用羌語說道:“我要見羌王!”
腳邊, 跟著她人一起下來的還有個包裹, 被羌兵拾起, 粗魯翻了兩翻,不過幾件衣裳、零星首飾, 沒什麼特彆稀奇的。
嘉柔看他們臉上分明起疑,把佩囊一解, 掏出個獸骨戒指, 揚了揚:“這是羌王女兒的戒指,請讓我見羌王!”
兵丁們看嘉柔雖生的是漢人麵孔,可卻會說羌語, 一時拿不定主意飛快跑回大帳裡稟報去了。
不多時,嘉柔被搡的身子微晃進了帳中, 等站穩, 瞧清楚眼前的羌王除卻裝扮粗獷些, 暗道這人也就是個中年的漢子罷了。她腰一軟,跪倒在了羌王麵前,把戒指呈給羌王。
羌王一看,認出是愛女貼身的物件。昨天,阿梅嘎沒有回來,加上收到桓行簡的信,雖見了女兒頭飾上的翎毛,當時大怒要去救,被人勸下:唯恐是桓行簡的詐兵之計,不如再等等。
既然見到戒指,肯定無誤,嘉柔暗暗觀察著羌王神色,兩眼化作淒然一片,把自己身世如法炮製跟羌王又學了一遍:
“求羌王救我,我心有所屬願跟左將軍就此隱姓埋名不再過問世事。可將軍他人困在營中,無從脫身,今日我冒死前來願為羌王作向導,劫魏軍大營。一來,羌王可救女兒,二來,我也能跟心愛的人就此遠走高飛。”
說罷,神色堅決地看著羌王,“我雖是漢女,可自幼在邊關長大,更羨慕的是羌王族人的生活,隻願像天上的雄鷹那般自由自在!”
羌王見她頗有幾分本族女人的豪氣,再看她臉上擦傷,衣裳也破了,身形文文弱弱的竟一點不缺勇氣,再加上口音親切,心中警惕鬆弛許多:
“我很同情你,也很想去救我的女兒。不過,去劫魏軍的大營,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聽他語氣鬆動,嘉柔一鼓作氣忙道:“羌王憂慮的正是,可漢人有句話,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再聰明的人也有疏忽的地方。羌王不知,我被虜來的這些日子,他們當我是個弱女子,平日諸事根本不避我。魏軍營中虛實,我一清二楚,今有左將軍做內應,羌王此行,必馬到成功。”
羌王一雙綠眼睛在嘉柔臉上轉了兩圈,衡量得失,許久,爽快答應了下來:“我讓我的一個手下帶人跟你走一趟。”
這個手下不是彆人,正是羌王的侄子,胡車兒。命令一下,胡車兒卻是不情不願地去調度兵馬,他是年輕的漢子,眼亮如星,渾身上下一股野心勃勃的勁兒。
見到嘉柔,兩眼毫不避諱地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了個遍,旁邊人在他身邊抱怨:“萬一有詐,損失的就是我們的馬匹和人!再說,阿梅嘎闖的禍憑什麼我們去救?她早該吃些苦頭啦!”
誰也沒把嘉柔當回事,隻管說自己的,胡車兒桀驁不馴的眉毛橫在一對碧眼兒上,張口就來:“那個女人,是該吃些苦頭,她還想繼承王位,真是異想天開當我們都是死人嗎!”
羌王的女兒脾氣不好,人又任性,平時根本不把本部男子放在眼裡。她心情不好時,曾拿馬鞭子將胡車兒的駿馬抽得鮮血淋漓,一言不合拿鞭子抽人也是常事。
這個當口,一群人紛紛發泄對她的不滿,旁若無人的。嘉柔聽在耳朵裡,心下明白原來羌族人也不是鐵板釘釘的一塊兒,隻是,恐怕平時不敢明麵上抱怨。
嘉柔佯裝什麼都沒聽到,無辜地看了看他們,跟著上馬。
看她身姿敏捷,又比本族女子多了說不出的嫵媚婀娜,胡車兒驅馬上前,忽捏了嘉柔的下巴,直白說道:
“羌王說魏軍裡有你的心上人?”
下頜被捏的作痛,嘉柔心裡發急,不想節外生枝,眼睛一眨,有心示弱:“是,我二人隻想事成後去涼州,買兩頭駱駝,做些小買賣糊口便是。”
他“嘁”了一聲,嘿嘿笑道:“事成後,你彆走了,跟著我吧!”
惱他孟浪,嘉柔恨不得立刻從他手中掙脫開,生生忍住,一雙眼睛嬌怯怯的:“你回涼州嗎?”
胡車兒哈哈大笑:“美人,我不回涼州,你隻管陪我睡覺,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聽得她作嘔,周圍的男人們卻爆出了一陣陣曖昧下流的笑聲,開始起哄,嘉柔隻覺頭皮一陣發麻。
忽然,胡車兒一把將自己從馬上扯了下來,嘉柔驚呼,像隻忽被射中的雁,拚命掙紮起來。
“你先陪我睡覺,天色還不夠黑,美人,看看我跟漢家的男人誰能叫你更快活!”胡車兒話說著就往她脖間亂啃亂咬,繞到帳後,就勢抱著她倒下,青天白日裡就想要媾和。
嘉柔既經人事,當然清楚他話裡意思,臉上頓時沒了半分血色,異族的男子,似乎格外強壯,緊箍著自己的那道熱力伴隨著他口中呼出的酸氣,熏的嘉柔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即便如此,情急之下,她強忍不適突然一摟胡車兒的頸子,胸口一起一伏:“等等!我既然是女人,自然仰慕大英雄,你這回要是能劫營成功,我才服你!”說著,儘量放鬆自己,擠出抹笑意,“到那時,我心甘情願跟你,怎麼伺候你都行。可你如果強我,我不服你!”
本以為漢人女子都弱不禁風,羞羞答答的,可見她柔中帶剛,似乎有那麼點意思。胡車兒眯眼瞧她,嘉柔趁機將他手臂拿開,一整衣衫,胸口已經跳得失控,她覺得自己的笑,都怕已抽搐了:
“羌王都不敢去救他的女兒,可見,心裡其實是怕魏軍的。你敢嗎?”
胡車兒一躍而起,兩眼灼灼地瞪她:“你等著!”下巴一昂,火辣辣的目光不忘從她身上滾過,“回頭我一定讓你下不了床!”
一陣寒意,噌的從脊背上竄了過去,嘉柔下意識攏了攏衣裳,嘴唇發白道:“快走吧,魏軍的大營離這可不近。”
等她再爬上馬背時,一抬頭,瞧見了一勾纖纖彎月已掛上西天,兩粒白星,散落月旁,嘉柔回想驚險的那一幕,眼眶一熱,險些掉出淚來。
後背早已汗透,是冷汗。嘉柔心中憋的那口氣等人馬動了,才真正長舒出來。
此刻,唯一期盼的就是衛會那邊如約準備好了。
浩浩蕩蕩的人馬過了二更天趕到魏軍大營,遠遠的,就見角樓上人持的火把,將轅門附近映得透亮。
嘉柔的心立刻狂跳起來,視線所及,隻能看到把守的侍衛們走來走去在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