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 嘉柔倒清醒了,抿著嘴地笑, 推他一把:“大將軍快去呀, 說不定, 她想招大將軍當羌王呢!”
這麼一打趣,桓行簡狠狠在她臉上掐了下:“慣的你說話越來越放肆。”嘉柔笑著往裡邊躲了躲, 眼簾垂下,手指無聊揪著被角,“阿梅嘎也是個美人,大將軍不準備收了她嗎?”
瞧她一副小兒女拈酸吃醋的模樣,桓行簡接的很自然:“哦, 柔兒提醒的好, 我怎麼沒想到呢?要是早收了她,你又何苦冒那麼大風險去見羌王?”
嘉柔下巴一揚,整張臉毫不畏懼地對著他,輕呸了聲,臉熱熱的:“大將軍這會去也不遲,你去呀。”
不再理他, 躺進被窩翻過身佯裝要睡了。很快,肩窩那有溫熱的氣息撲灑到耳畔, 怪癢的,嘉柔縮了下身子, 緊閉著眼。
隻察覺到他嘴唇碰了碰自己的頭發, 再無多餘動作, 腳步聲遠去後,嘉柔方慢慢轉過身來坐起,有點發呆。
她穿好衣裳,一個人,在軍帳外托腮坐下了。天上有星無月,軍營裡除了偶聞駿馬噅噅打著鼻息,便是蟲鳴了。偶爾有一二流螢飛過,點點綠光,襯得四下裡靜寂平和,若不是有巡查的兵丁來回走動,火把亮著,這身處的就是田園鄉野般的靜謐了。
一路走到關押阿梅嘎的帳子,石苞早小跑過去,一撩帳子,桓行簡施施然進來了。
一見他來,本蔫蔫不振的阿梅嘎頓時來了精神,手被反綁著,咬牙站起,把個高聳的胸腹挺得更誘人了。
大約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稀裡糊塗的,自己的族人就這麼中計了,阿梅嘎氣急,尤其當她看到桓行簡好一副悠閒閒雅的模樣,心裡不知怎麼得意,更加憤恨,因此那雙大眼睛跟著漲得發紅:
“大將軍,你既然捉了我父親來,能不能讓我見他一麵?”
說著,不自覺地扭動了身子,她當然知道自己有可驕傲的資本。細腰,長腿,該結實的地方結實,該柔軟的地方柔軟,雖然猜測魏國的大將軍應當不是個利令智昏會被美色迷惑的男人,但還想試試。
她眼波嫵媚起來:“隻要你答應我,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說著,火辣辣的目光定在他臉上,“大將軍試一試就知道了,我好的很。”
桓行簡笑了笑:“是嗎?不知道姑娘的好,跟我想的是不是一種好?”
心口一跳,阿梅嘎喜出望外,覺得有戲,愈發做出個嬌俏動人的表情。一點都不扭捏,徑自走到他跟前,腰身一軟,一邊跪倒,一邊抬頭兩隻眼流露出個臣服的情態,碧光流轉,在他腰帶上駐停:
“大將軍想要哪種好,我就給哪種好,我會比大將軍所有的女人都要好。”
眼神已經不言而喻,她渴求地看他,桓行簡噙著笑,居高臨下的,道:
“你漢話不錯。”
馬鞭一垂,鞭柄抬起她的臉,再往下,粗糙的鞭子在肌膚上形成一種奇異而刺激的觸感。阿梅嘎呼吸微促,大膽而熱烈地望著他難耐地叫了聲:
“大將軍。”
桓行簡卻把眉頭輕輕一蹙,搖頭道:“你的確有幾分姿色,可惜,你總讓我想起牛馬那些畜生,這難免讓人倒胃口。”鞭子一收,對著阿梅嘎惱羞成怒的眼,他依舊笑得溫和,“不過,你要是真耐不住寂寞了,我帳中勇士多的是,我可以喊人來陪你。”
簡直要被氣死,阿梅嘎嘰裡呱啦用羌語罵了一通桓行簡,一張臉憋得通紅。無奈,他一句沒聽懂隻能從表情上判斷對方在罵自己。
“你不必如此,要怪,隻能怪你的父親已經是一頭老了的獅子,而你的堂兄胡車兒,正是爪牙尖利的猛獸。”桓行簡淺淺含笑,單膝一折,蹲了下來,手肘撐在膝頭鞭子重新抵上她柔軟的胸脯,意味深長望著她,“阿梅嘎,女人的身體確實是很好的武器,可是,像你這樣的姑娘男人也比不上,隻用來勾引男人,大材小用。你堂兄明日跟我們的人去打薑維,你的父親,現在連上戰場的資格都沒有了。這個機會,是胡車兒的,還是你和你父親的,現在似乎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聽得太陽穴直跳,阿梅嘎兩眼血紅牙齒錯地格格響,沒錯,她就知道她那幾個堂兄早等著亮出雪白尖利的牙齒了。這群短視的豬!她心裡儼然將父親的那些侄子輩全都深深記恨上了。
桓行簡站起,朝大帳外看去:“我聽聞你能騎馬,能拉弓,除卻是個女兒身,也算個勇士了。明日,你也隨我大軍出征吧。”
兩人目光碰上,阿梅嘎頭一昂:“一言為定!”
桓行簡無聲笑了笑,繞過她,走去帳外了。身後,阿梅嘎忽然喊住他:“大將軍!”
他回首:“你還有事?”
阿梅嘎嗤地笑了:“我明白,你是在利用我去對付我的堂兄,因為,你不好直接下手殺他,怕引羌人騷亂。這樣我們部族自相殘殺,受益的,正是你們洛陽漢人朝廷。”
一語中的,桓行簡確實是又多考量了層,才走這一趟。冷不防被個女人點破,他波瀾不驚彎起唇角:
“你既然看透了,那麼,明日這個機會還要不要呢?”
“要!”阿梅嘎沒有猶豫,“因為現在我已經彆無選擇,既然胡車兒想奪走我父親的王位,我不得不為他而戰。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雍涼的土地,從來就不隻是你們漢人的,我的族人早在此定居。”她倨傲冷笑,滿是挑釁。
桓行簡懶得跟她理論這些,一笑而已。出了大帳,喊來石苞,低聲交待幾句,石苞一溜煙跑去了陳泰的軍帳。
人往回走,遠遠的,瞧見個人影似乎跪在帳前。近了,看清楚是衛會,以額觸地,恭敬極了。旁邊,站著個表情古怪的嘉柔。
衛會的衣襟上其實簪著一朵小小的金黃野菊,金戈鐵馬,羌管悠悠,雖然離京洛甚遠,可一向金貴的世家子不忘風雅這檔子事。他知道桓行簡來了,耳聰目明,大將軍的腳步聲都與彆人不同。
不知是跪了多久,桓行簡眯眼一瞧,哼笑了聲,信步走過來對著衛會就給了一腳,力道不輕,衛會咬牙承受,說道:“請大將軍降罪,屬下該死。”
桓行簡眉頭一挑:“哦?你哪裡該死?”
大將軍是寵愛他的,衛會清楚,也許,大將軍也喜歡明媚青蔥的少年人。或許是因為,大將軍的少年時代被生生截作了兩半,人總是分外懷念青春的。
“屬下不該善做主張,”衛會咽咽唾沫,“大將軍的手令,是會仿寫的。”
他不敢不認,畢竟,指望薑令婉這個撒謊功力十分薄弱的人,是不可靠的。這當然是上位者的忌諱,可作死罪,衛會正因為太清楚了,所以冷汗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