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沒有立即進攻項城,可諸葛誕的豫州軍、胡遵的青徐軍已在桓行簡的敕令下各自行動了。桓行簡也隨後率大軍浩浩蕩蕩朝汝陽方向前進,到了汝陽,紮屯此地。
毌純初起事時,也曾派使者去遊說兗州刺史鄧艾。鄧艾是個粗人,太傅桓睦一手提拔上來的,二話不說,把使者砍了,立馬發出露布聲援大將軍桓行簡。
他雖年近花甲,但領兵卻極為麻利,殺了使者後,兼程進軍,一鼓作氣急行到樂嘉城,繼而大造浮橋,一麵示弱誘敵,一麵以待桓行簡主力前來。
聽聞鄧艾如此迅猛,桓行簡不由大讚:“好一個鄧士載!文武雙全!”他和太傅一樣,極為欣賞鄧艾,鄧艾開挖河渠引水灌溉很有一套,又著有《濟河論》一書,桓行簡曾虛心拜讀,對老將軍更是欽佩。
“這樣的良將,”桓行簡沉吟著,忽想起鄧艾之前上書說匈奴事,轉口道,“我看他還是更適合邊關,等天下大定後,鄧老將軍我還是得派到邊關去,他不僅了解胡人,而且每到一地,必要開辟荒野,發展生產,使得軍民並豐,真是好本事,留在兗州大材小用了。”
大將軍這樣讚不絕口,傅嘏虞鬆亦深以為然,唯獨衛會,心裡不大舒服。鄧艾這種鄉巴佬,什麼文武雙全,不過識得幾個字會屯屯田,說話都結巴不成句,不夠丟人的了。
在口若懸河,舌燦蓮花的洛陽子弟麵前,鄧艾簡直粗鄙不堪。
衛會這麼想著,越發看不起那個半老頭子。
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腹誹大將軍,大將軍長在洛陽,自少年起,交遊的皆是清貴子弟,無論如何,也不會跟鄧艾這種出身的下裡巴人誌趣相投才是呀。
他記得,桓行懋曾跟他說起過鄧艾的軼事。那時候,桓睦還在,鄧艾每每跟太傅稟事,自稱“艾”,無奈口吃,總是“艾”個不停。桓行懋促狹,打趣他,問他到底有幾艾……
這樣的情形,怕是難能在大將軍身上出現。衛會望著桓行簡的臉走了走神,他厭煩鄉巴佬,不愛跟他們打交道,大將軍的心胸真是寬廣,衛會哂然。
所以,衛會忍不住唱了個反調,把鄧艾的這樁舊事拉出來一說,跟曬黴氣似的,唯恐大家遺忘。
桓行簡似笑非笑的,看看傅嘏,又看看虞鬆,兩人對鄧將軍這些事不過一笑而過。再看衛會,狀似雲淡風輕,實則譏誚全掛在臉上,桓行簡很懂他的心理,到底覺得他年輕,也不計較,微微一笑:
“你跟老將軍井水不犯河水,總笑話他做什麼。再者,老將軍也未必看的上士季你。”
衛會的臉突然就紅了,冷笑一聲:“他?我才不勞駕他看得上我,大將軍不要把我和他並提。”
傅嘏虞鬆兩個難得見他平日嬉笑慣的也有撐不住惱羞成怒的時刻,跟著笑,一時間,大帳裡因戰事而起的緊張肅穆褪去幾分,氣氛輕鬆許多。
笑聲未止,外頭石苞進來滿臉錯愕地對桓行簡一施禮:“郎君,夫人,夫人她來了!”
桓行簡眉目一凝,隻覺心臟突然痙攣了下,他不能相信道:
“你是說柔兒?”
帳子裡的這幾人,也都成了個很意外的表情,彼此一碰目光,先都退下了。
桓行簡霍然起身,分明有些急躁:“怎麼回事?柔兒怎麼會突然來了?”
石苞也雲裡霧裡的,小心道:“屬下看清楚了,是府裡的人,對了,還有那個李闖,護送她過來的。看樣子,二公子知道這件事。”
桓行懋的書信都沒到,嘉柔已經到了。
人就在大寨外,焦急等著。
外麵日頭曬人,桓行簡略想了想,估摸著嘉柔**不離十應該知道了。可她是怎麼知道的呢?他忽然就想大發雷霆。
“讓她進來罷。”他擺了擺手,把茶盞又清洗了遍倒半杯說溫不溫的茶,擱在了案頭。
嘉柔風塵仆仆,幾乎是跑進來的,一掀幕籬,額發被汗濕一張小臉紅彤彤的,她險些撲倒桓行簡懷裡,一見了他,人隻是喘,像是愣住了。
他果然在淮南。
桓行簡早換了個柔和表情,唇角帶笑:“你來了。”說著,把茶遞過去,“熱嗎?先坐下歇歇。”
他語氣溫柔,和軍營的肅整很是格格不入。嘉柔確實口渴,她路趕得很急,嘴唇都白了一層。接過茶碗,仰頭大口飲儘了。
在桓行簡想給她再倒碗時,嘉柔忽然很暴力地搡了他一拳,抬腳就踢,眼睛射出憤怒的火光來:“你混蛋!”
她罵完,就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