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分流水(27)(2 / 2)

正始十一年 蔡某人 7756 字 8個月前

我什麼都沒有,我沒顯赫的家世,沒兄弟姊妹,隻有涼州的駱駝不嫌棄我一無所有,願意讓我摸,還很受用。

嘉柔酸酸地想到這點,眼底有些悲傷。

“我不喜歡張莫愁。”桓行簡回了她一句。

嘉柔反應極快,立馬嗆他:“她有了你的孩子,你日後不喜歡那個孩子嗎?”

“什麼孩子?”桓行簡皺眉,嘉柔更瞧不起他了,“她也是要給你生孩子的。”

桓行簡默然片刻,說道:“不錯,我希望我能多幾個兒子,如果這些兒子都是你生的,最好不過。但你對我芥蒂這麼深,恐怕不會樂意給我生兒子。你既然不願意,我找彆人,不行嗎?”

這一下,把嘉柔氣著了,她胸口疼得直咳嗽,越咳越疼。

桓行簡丟下雙箸,替她撫背:“是我說錯話了,你在吃醋嗎?”

嘉柔抓起旁邊的茶碗,剩下的半盞全潑他臉上去了,她有些凶狠:“死瞎子!滾!”

這話太刺耳,嘉柔自己都愣住,她腦子亂哄哄的。她討厭死自己了,不該這樣,她以前從不肯對人惡語相向,她為什麼要罵他,為什麼要罵他的殘疾?

嘉柔倉皇無措地伸出手,想拿衣袖給他擦茶漬,她一急,眼淚就流下來了:

“我,我不是有心罵你這個,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心裡難受,難受地要裂開,我也恨我自己這個樣……”

越說越亂,她語無倫次的,對上他那隻好端端的眼,一下崩解,撲到他懷裡哭得直顫:“你彆怪我呀,你把我的月光玉都給張莫愁了,還要殺毌叔叔,姊姊死了,兄長也死了我爹爹他會死嗎?你贏了,但你眼睛壞了,我難受,我真的難受,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

桓行簡抱緊她,嘉柔變得有些不正常,他感覺到了。

月光玉給了張莫愁?他滿腹狐疑,卻沒解釋,嘉柔哭得像個迷路的小孩子,嘴裡喋喋不休,說著顛三倒四的話。桓行簡聽得悲涼,獨目中映著些清寂的光。

“我不會殺你父親,不會。我知道從太初的事情開始讓你受了很大刺激,是我對不住你,柔兒,”他低首,那些光變得濕潤,嘴唇在她額頭上擦過,聲音無儘低回,“我知道你承受的太多了,我答應你,等壽春戰事結束,我帶你跟薑先生回洛陽,我娶你,明媒正娶,大奴做舞陽侯府的世子。舞陽侯聽過麼?那是太傅的爵位,由我承襲,一直沒變,到現在桓府還叫舞陽候府,大奴他就是桓家的世子。”

嘉柔的腦袋被他攏到懷裡,她眼前黑漆漆的,他身上沉水香不散。經年累月的浸潤,像和他人融到了一起。

“那我是你的心上人嗎?在涼州,那些騎大馬的好兒郎們隻會娶心上人,桓行簡,我是你的心上人嗎?你知道什麼叫心上人嗎?我知道,就是閏情姊姊說兄長時的樣子,也是姊姊說你時的樣子,沒有彆人,隻有一個人。一個人才叫心上人,如果有很多人,就不是心上人了……”嘉柔哭得抽噎,她幾乎要背過去,手攥著他衣襟一刻也不願意鬆開。

就是大雁,如果死了一隻,另一隻也不會獨活。

他送過她大雁,那時候,她還很怕他。

“是,你是我的心上人,我也隻娶我的心上人。”桓行簡一下下撫著她青絲,又涼又滑,他讓嘉柔哭了夠,他怕她會瘋。

以前,他從沒想過這些。

薑令菀是個多可愛的小女郎,她會吹骨笛,能跟駱駝說話,愛地上的草木,愛天上的鷂子。她又勇敢,為心愛的人以身犯險也像個勇士,洛陽養不出她這樣的女孩子,四海為家,快哉風雲,她本來不該困在公府四角高牆裡的。

是他硬要留她。

再把她逼瘋麼?

桓行簡不願意兩敗俱傷。

“就怕我剩一隻眼,人變得醜你嫌棄我了,再去找個年歲相當的少年郎,青春作伴,暢意人生,不願意嫁我這樣的人蹉跎歲月。”桓行簡笑著逗她,她要是像剛才那樣嗔他一眼多好,撒嬌似的埋怨,那才是嘉柔。

嘉柔猛地抬首,眼睛亮得熾熱,像掙紮著團火苗,灼人心房:

“我不要少年郎,我隻要大將軍。你眼睛看不見是嗎,沒關係,我的眼睛好好的,我可以當你的眼,給你念奏章,給你穿朝服,”她目中情不自禁流露出當日的勇氣來,癡迷熱烈,“哪怕你兩隻眼都壞了,你還是桓行簡,不是彆人,彆人再齊全也不是桓行簡,我不稀罕。”

這一陣情動得厲害,嘉柔說完,桓行簡就用嘴唇堵住了她。她摸到他下巴那一夜冒出來的胡茬,粗糲生猛,紮著手心微微作痛。嘉柔抱著他的脖頸,像隻蜜蜂,貪婪地吮吸著芳香的蜜,她任性地放縱自己,有點無賴,好像又回到了涼州的那個月夜。

兩人對彼此渴望太久,久到人心跟著痛,桓行簡意亂情迷中覺得自己有些昏了頭,不要命了麼?他眼睛這個樣子。

糾纏良久,兩人分開,桓行簡低喘著問她:“你怕我的模樣嗎?”

嘉柔呼吸間肋骨都疼,她蹙眉搖頭,不說話,隻抱著他的腰。

她終於折騰得有了困意,睡在了帳子裡。

離開嘉柔,桓行簡還是桓行簡,他摟著她睡了一覺,再醒來,李闖帶著消息回來了。

他們是在沙陽追上的李蹇父子,一時間,弓箭手放出的利箭如雨,李蹇的兵死的死,降的降,這對父子卻異常頑強,十分清楚落在桓行簡手裡隻有滅三族這唯一下場,持盾而逃,正是項城方向。

項城裡,還有毌純的幾萬軍隊,可軍心肯定要亂。

李闖把鄧艾教給他的話一學,努力想了想,又補道:“鄧將軍在南頓附近等大將軍,請大將軍移營。”

南頓離項城也就五十餘裡,是否此時決戰,就看桓行簡的意思了。

“鄧將軍是不是有些擅做主張了?”衛會忽不冷不熱插進來一句,“他帶著兵馬,在外頭轉悠,以為是在兗州他自己的地盤散心嗎?”

桓行簡並不太介意,鄧艾這個人,脾氣直,老頭兒有些單純的熱忱,不回來就不回來了。隻要他人在這裡,要說這些人想掀什麼浪花是不敢的。

議了片刻,桓行簡忽然道:“不知道薑修收到了書函沒有。”

傅嘏略一思忖,說道:“李蹇父子既然逃回去,毌純肯定知道項城難能保住。我看,他們唯有退回壽春,薑修能如何,不過跟著毌純走而已。大將軍,生擒他,恐怕得用些小計。”

他這麼一說,衛會立刻明白了,十分認同,很直白道:“夫人在此,大將軍何不借夫人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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