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宮野夫婦見麵之後,宮野海裡的日子再次恢複了平靜。
組織內部的氣氛詭譎而平靜,貝爾摩德和以往一樣每日忙的見不上麵,宮野海裡嘗試了幾次申請麵見哪怕任何一個能夠和他接觸的人,最終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
他守著那間臨時分配給他卻也囚禁著他的安全屋,在無聲地絕望中等來了一個泛著涼意的早晨。
宮野海裡終於收到來自於鳴海直人的聯絡。
他們會在今早八點,在伊勢穀家見麵。
沒有得到組織那邊允許的男孩立馬收拾了東西準備出門,在離開安全屋前,他十分刻意地回過頭與客廳牆上的那隻監視器對視了片刻,像是某種無聲地反抗與宣告。
到達公寓時不過才七點四十五分,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早了一些,宮野海裡十分熟稔地繞到了伊勢穀家的公寓背麵,倚靠在院子外那棵樹朝著院子裡望去時,目光倏然間一怔。
……不見了。
從這個角度能將眼前這個他生活了許久的“家”看得很是清楚。
公寓裡那些熟悉的沙發和家具居然已經全部消失的一乾二淨,就連角落裡上個月鳴海先生帶回來還被伊勢穀先生嫌棄了許久的盆栽植物也不見了蹤影。木地板透過花園的玻璃窗被擦得鋥亮,整間房子再也沒有了他記憶中的那些印記。
宮野海裡難以形容他看到這一幕的感覺。
下一秒,他徑直越過圍牆翻了進去,打開窗子躍進公寓內部。
沒有。
什麼都沒有。
……一樓的玄關、客餐廳、他住過的那間小臥室,裡麵所有的東西都被搬空了。
瞬間意識到這極有可能代表著什麼的宮野海裡心中微沉,查看完整個一層的男孩的目光止不住看向了角落裡黑沉沉的樓梯,那裡通向他從未駐足過的二樓。
他遲疑了幾秒,鼓足勇氣踏了上去。
他對於二樓的地形並不熟悉,這裡整體的裝修風格比起一樓簡單了許多,一條長長的走廊一覽無餘地通向另一端,走過的每一間房間的門半敞著,和一樓的房間一樣被清空了個乾淨。
宮野海裡一直走到了頭,突然間聞到了一股略顯的刺鼻的油漆味,他順著氣味的方向,推開了最後一間房間的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整麵臟亂的白牆,長度足有五六米,清理這棟房子的人顯然也對這麵牆做過一些處理,他們用白油漆將四麵的牆都乾淨的刷了一遍,卻並沒有打開門窗通風的準備。
宮野海裡捂住口鼻,在房間裡環視了一圈,最終在角落裡那隻看起來格外笨重的大箱子前停下。
他將將伸出手觸上這隻箱子,附著在那黑色外皮上某種粘膩的液體便沾滿了他的指腹。
宮野海裡的手霎時間劇烈顫抖了一下,他機械地將手心朝向自己,在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以後,冷意從腳底一直躥到了頭頂。
血……為什麼……在這種地方會有………
血……?
他突然間站了起來,咬著牙看著眼前近乎有他半人高的箱子,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情大力將蓋子整個掀了起來!
撲麵而來的腥臭味頓時充斥了整個房間,箱子內部連同角落的縫隙裡到處沾滿了泛黑的血,箱蓋上沾滿的黑血更是隨著宮野海裡打開的動作嘩嘩墜下。
宮野海裡在實驗室見過太多實驗品慘死的模樣,但他隻往箱子裡看了一眼,胃部刹那間瘋狂地抽搐翻湧起來。
男孩捂住嘴,臉色煞白地跑到角落裡吐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過了十餘分鐘才喘息著爬回了箱子旁邊。
箱子裡……裝著一具屍體。
以宮野海裡目前所知的手段,他完全無法想象這個人在
死後是被以什麼樣的方法裝入這裡。
這個將近一米九的男人蜷縮在長度不到一米的箱子底部,頭顱微微半抬,脖頸以詭異的角度翻折向後,膝蓋處被平行斬斷,小腿以下的部分幾乎都已經看不見皮肉,隻剩下了森森白骨。
最為可怖還不是這些,而是男人的頭蓋骨,自額骨處被什麼東西整齊的切了開來,上半部分與下半部分完全分離開來,能夠清楚地看見大腦裡那些被攪碎的依然分不清楚的血肉與器官。
就在這時,身後的大門嘭地一聲被人從外打開,提著公文包的鳴海直人姍姍來遲,他看著從箱子裡托起一隻孤零零手臂表情麻木的男孩整個人轟然一震,難以言說的絕望與恐慌頓時擊中了這個男人。
向來巧言令色的人丟掉了他手上的東西,無措地站在了宮野海裡身後。
“海裡……”
宮野海裡看著那截斷肢上尚且清楚的疤痕,張了張嘴。
“鳴海先生。”
不需要彆人告訴他,他已經知道了箱子裡這具屍體的名字。因為他曾經無數次看過這道疤痕,溫柔的殺手先生實際上很在意他的外表,生怕彆人知道他溫和的笑容下是十年如一日被仇恨和鮮血充斥的腐爛靈魂,所以,他絕對不會在裸露在外的地方留下任何傷疤。
隻有這裡是唯一特彆的地方。
[我年少時有一樣非常想要記住的東西,走在街邊一時衝動酒將它紋在了手腕上,沒想到走出紋身店時突然就清醒了,又掉頭回去讓老板給我洗了。]
伊勢穀正清說這段話時的表情仍舊曆曆在目,男人說起往事時總是帶著一些複雜的神情,似是不甘又似懷念。
[人啊,一旦決定了一條路,就勢必要麵對妥協和放棄啊。]
那這又算什麼?伊勢穀先生。
宮野海裡麵露茫然地想。
……你所謂的道路,就是這樣被削掉四肢,破開頭顱,孤零零地淒慘地死在箱子裡麼?你所謂的妥協和放棄,是指忘記了姓名和過去,任憑自己的靈魂墜落,奔向無止境的永夜麼?
伊勢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