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毫無發現的調查隊伍從海岸公路再次出發,在黑田兵衛的強烈要求下,他們正在無限壓縮著已經很是緊迫的時間,前往更加偏僻的鳴海老宅。
車上,已經將近四十八個小時沒有合眼的眾人正在閉目養神,黑田兵衛近乎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他再次看了看毫無動靜的通訊,視線越過車窗外飄搖不定的雨幕望向了更加遙遠的海。
他和小早川拓真都沒有合眼。
這是他們距離覆滅組織最近的一次,鳴海直人所帶來的名單對於組織而言是致命的,然而正如黑田兵衛所擔憂的那樣,在黎明到來之前,所有懸而未決的事情必須要有一個答案。
車隊一路無聲,空氣中裹挾著某種急促而緊張的氣氛而顯得愈加靜謐。
離開了平坦的公路之後,車的行駛突然間變得顛簸起來,輪胎爬上泥濘的山坡發出了陣陣難聽的噪音,卻又很快消散在雨聲裡。山路灰暗,唯有樹枝枝椏的間隙間透出一點光來,儘管那光芒也無比的渺茫。
為了避免山上還有組織的人留守,負責開車的警員將警車停在了半山腰不會引人矚目的地方,眾人分散成幾個小隊分頭上山。
以小早川拓真為首的隊伍是第一個到達的。
小早川拓真觀察著四周,對前方的兩名警員點頭示意,通訊器的紅點在黑暗中微微閃了閃。
“各小組注意警戒,確認沒有危險後再進入劃定區域。”
黑田兵衛的聲音清楚的出現在通訊之中,過一會兒,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間問道:“小早川,你們那邊怎麼樣?”
“我……”小早川拓真剛剛開口,餘光卻不經意間掃過一道黑色的虛影。
氣氛刹那間變化,走在前麵的警員突然間倒下。
小早川拓真猛然間抬起頭,磅礴的大雨下,不知何時突然間出現了一個不屬於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身影。
寂靜驟然間被打破,看不清麵容的人高高舉起一把鐵鍬,眼看就要打下,小早川拓真迅速附身後退,狼狽地躲過了突如其來的這一擊!
誰都沒有開口,他們在黑暗的樹林間交手數回,生死存亡間甚至隻能聽見彼此之間越發急促的呼吸聲和腳步聲,直到一聲槍響,無數隻鳥驚飛而出,所有的一切才終於停止。
通訊器另一端安靜了數秒,傳來了黑田兵衛平穩的聲音。
“……小早川警官,彙報你目前的情況。”
小早川拓真抬起頭,臉頰一側滴落的猩紅隱沒在黑暗裡,他保持著從下自上舉槍的姿勢,須臾才終於看清了襲擊者的臉。
“銀發,還有雙色瞳。”小早川拓真沉下臉,緩緩道:
“……你是庫拉索。”
被槍指著的女人露出了稍顯意外的神情,然而很快她的神色就再一次冰冷下來,小早川拓敏銳的注意到對方似乎並不在意自己被槍指著,她的身體每一處都在釋放著即將反擊的號角,但動作卻在下一秒堪堪停下。
他刹那間意識到了問題的根源,另一隻左手反應極快地抽出藏在腰側的刀,猛然間回過頭——
還有一個人!
向來和善的警官先生第一次露出了不一樣的冷酷麵孔,偷襲者棕色的發絲被銳利的刀刃斬斷,如果不是庫拉索反應快,隻差一點,另一個人被削斷的就不是頭發,而是右肩了。
“……退後,雪莉。”
庫拉索麵露警惕,問道:
“你是什麼人?”
男人回答道,“一名警察。”
他的目光忽略了麵前的庫拉索,看向了被她攔在身後的雪莉身上。
這個穿著白大褂的陌生組織成員顯然十分年輕,在他出現之前,她們似乎正在附近挖著什麼東西,並且已經得到了成果。
——因為那隻還未來得及清理,沾滿了泥土的箱子,此刻就在雪莉的手上。
一切時間都精準的恰到好處,此刻小早川拓真的心中並沒有升起任何與喜悅這個詞相近的情緒,他不知為什麼又突然間想到了幾十分鐘前黑田警官那句看似無意的喃喃自語。
“鳴海直人,真的已經死了麼?”
他們如今所做的所有決定和行動仿佛早在最初就已經成為了某個人的既定劇本,有一雙手在推動著他們去懷疑、去調查、甚至去找到那個真相。
可是最終這個真相,究竟是他們自己發現的,還是對方想要他們知道的"真相"呢?
小早川拓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但他很快就從這種可笑卻又細思極恐的思維漩渦中脫離出去。目光下移,最後定格在那隻被拎著的箱子上。
不需要多言,僅僅幾個眼神的交流間,庫拉索已然明白對方的目的,她沒有回頭,隻是語氣急促地說:“——你先走!”
宮野誌保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地轉身,大步奔向了森林深處,而留下來斷後的庫拉索則強勢地攔住了小早川拓真。
他們身手相當,幾個回合間都難分伯仲,直到不遠處傳來雪莉的驚呼聲,庫拉索剛剛回過頭,立刻被小早川拓真抓住了時機。
砰!
這一擊正中了胸骨,庫拉索向後倒了幾步,卻並沒有再回身反擊,而是頭也不回地紮進了雪莉離開的那片森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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