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二樓隨處可見價值上億的古董,這些擺件大多都帶了某些宗教意味,擺在空蕩的走廊中顯得格外的陰森和恐怖。
然而無論是鳴海光還是夏油傑都並不是會害怕這些東西的人,甚至夏油傑還特意跑到一個人形像的麵前摸了一把,手上薄薄的灰塵使他微微皺起眉。
這裡麵所有的東西都證明這個房子像是許久未曾住過人的樣子。
然而鳴海光卻不這麼認為。
他一直凝視著窗外的梧桐木,不斷回憶著當時的自己所站的位置,直到走到一堵牆的麵前。
牆麵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畫,被幕布蓋住,鳴海光一把將它揭了下來,灰塵使得他退後兩步,目光在觸及畫中的內容時,表情微微凝滯。
這是一幅用筆堪稱精絕的作品——輝煌的鎏金天空與波濤洶湧的大海在同一張紙麵之上交相呼應,冷暖色調對衝既交融又違和。
海麵之上,無數船隻逆流而上,他們有的翻入大海、有的葬身魚腹,但他們都在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而天空的儘頭,烏鴉展開黑色的羽翼,猶如遮天蔽日的神明。
鳴海光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向下,果不其然在落款處看見了那個姓氏。
——白石。
這應該就是鳴海千穗裡的祖父當初烏丸蓮耶的那幅“敲門磚”。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諷意。
然而誰能想到,烏鴉給白石家帶來的,並不是想象之中的財富與權利,而是滅頂之災。
“在這裡。”
他推開這幅導致了白石千穗裡一生悲劇的東西,一道幽暗的小道頓時出現在了他與夏油傑的麵前。
”——烏鴉的巢穴。”
*
“你醒了。”
宮野誌保睜開了眼睛,她茫然了幾秒。
在“取出”腦脊液之後,朗姆安排了下屬送她去和姐姐宮野明美彙合,可是車子卻在半路出了問題,她也在混亂中被不知名的人給打暈劫走。
再次醒來……就是在這裡。
她迅速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危險處境,猛然間從柔軟的床上坐起身,卻發現自己似乎身處一個類似於臥室的地方。
說是類似的原因——是因為這間感覺空間很大的房間可見度低的驚人,她幾乎隻能通過觸摸去分辨自己所身處的周圍環境。
然而很快,屋內就亮起了光線。
宮野誌保率先看到的人是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推著輪椅,輪椅之上坐著一位帶著氧氣罩的白發老人。
宮野誌保站在原地,眼中浮現出警惕。
老人點頭向貝爾摩德示意,她恭敬地向後退了幾步,卻並沒有離開保護的範圍。
“說起來,我和宮野家一直都很有緣分。”
老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宮野誌保,緩緩開口。
“十年前,你的哥哥也同樣站在過這裡。他曾經許諾過,要向我獻出他的忠誠、生命、乃至靈魂和所有的一切,但是最終他依舊背叛了我。”
宮野誌保若有所感地回過頭,鳴海光與夏油傑兩人走進暗道的畫麵赫然間出現在了監視器上。
機械輪椅在柔軟的地毯發出輕微的聲響,老人就這樣操控著它緩慢上前,在宮野誌保的注視下一步一步來到她的麵前。
他伸出了遍布褶皺和斑紋的手,以一種絕對命令的姿態告訴宮野誌保。
”——將腦脊液交出來。”
宮野誌保眼中閃過驚懼:“我……”
“彆說那東西不在你的身上,雪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老人微笑著打斷了他,“你和庫拉索在福岡做的事情,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鳴海直人將他的腦脊液藏在了老家的某個地方。”
宮野誌保的眼睛微微放大。
“鳴海直人,這個男人確實非常優秀,如果他能夠一直效忠於我,我說不定會讓他接替朗姆的位置,隻是可惜,他身邊的變數太多了,其中最讓我後悔的,就是我將伊勢穀正清和他組成了一對搭檔,以至於讓那個警察之子在那幾年裡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他。”
“至於宮野海裡——”
老人頓了頓,頗為可惜地歎了一口氣。
“說實話,我從未相信過這個孩子的誓言與忠誠,每當看見他的那雙眼睛,我總能夠想起曾經所見到過的無數位潛入組織的警察的樣子。”
“正義、善良、悲憫,這些所有的特質對他而言仿佛與生俱來,我無比了解他,也深知他的某些本性無法改變,所以無論過去多久,他也絕對不會成為一名真正的組織成員。”
“但是你不一樣,雪莉。”
“你出生於組織,從小我就為你安排了嚴格的訓練和學習路徑,可以說,你所有的認知和成就都源自於我,是我賦予了你這一切。”
“而我對於你這樣的孩子要更加寬容一些,我相信你隻不過是被那些虛假的親情蒙蔽了雙眼,你最終仍舊應該站到我的身邊來。”
午夜降臨,窗外的夜色如化不開的濃墨。
或許是已經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老人那維持著邀請動作的手指指尖正在不受控製地發顫,他垂垂老矣,已經不再是那個曾經能夠穩坐於幕後的、令人膽寒的黑衣組織首領。
除了一直站在他身後,沉默不語的女人。
烏丸蓮耶的生命流失的速度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還要更快,她早就應該想到,從朗姆反叛意圖開始奪位起,這個老人所做的每一步決定下都透露出了無法掩蓋的緊張與急切。
貝爾摩德眼中劃過一絲不可思議。
她想,怪不得gin在離開這裡時會說出那樣的話。
年輕的topkiller早就已經在這場爭端開始的最初預見了組織最終覆滅的結局,大廈將傾,boss與朗姆的爭鬥中,沒有人會成為最後的贏家。
所以gin早早離開了。
貝爾摩德很難去描述她現在的心情,她和琴酒從本質上來講並不一樣,她是烏丸蓮耶的養女,從幾十年前就一直跟隨在這個野心勃勃的老人身後,但上位者終究是無情的,在她成功通過了實驗室的身體檢查後,她的養父幾乎毫不猶豫地將她也送進了實驗室裡。
她曾經問過烏丸蓮耶,老人卻說:“莎朗,我給予了你永駐的青春,這樣難道不好嗎?”
不好。
她看著老人混濁且冰冷的眼,冷漠地想。
再濃烈的感激與愛都將有可能變成恨,更彆論這年複一年的搓磨與罹難。
烏丸蓮耶將宮野誌保當作能夠拯救他與組織、或者說烏丸財閥這個龐然大物的最後一根稻草,卻全然不知,這個想法從出現的開始就顯得可笑。
貝爾摩德無比了解宮野家的每一個人。
哪怕是曾經被她憎恨入骨的宮野艾蓮娜,她的雙手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骨子裡卻依舊無法磨滅那種近乎天真的善良。
——這種矛盾的特質在她的孩子們,尤其是宮野海裡的身上幾乎達到了巔峰。
更何況,以目前的狀況,即使沒有宮野家的這幾個人……
貝爾摩德不動聲色地看向了窗外,微微皺起眉。
組織在警方和政界的暗線在幾天之前就已經一個接一個的斷聯,正常人大約早已經可以想到那邊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