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弘磊心裡一暖,劍眉星目舒展,誰知對方接著又道:
“不過才十七歲,卻已是一家之主,真是夠難為你的。”
郭弘磊頓時挑眉,趁機問:“你也不過才十六歲,不也日夜操勞?一直忘了問,你每天晚上躲著寫寫畫畫,究竟是在做什麼?”
“誰躲著了?我光明正大的!快吃麵,我等著呢。”薑玉姝略一思索,鄭重告知:“自啟程以來,我一直詳細記錄北上沿途的見聞,風土人情、山水植物動物等等,供閒暇時解悶,或是供年老時憶苦思甜。”
隻要與裴文灃無關即可……郭弘磊吃了口麵,欣然道:“如此聽來,姑娘大可著書傳世了。”
“編書?唉喲,這萬萬不敢當。”薑玉姝枕著手肘,昏頭漲腦,喃喃說:“小女子才疏學淺,沒得丟人現眼。”
郭弘磊卻頗有興致,承諾道:“怕甚?你先把見聞記清楚,等抵達西蒼,我找人幫你印書!到時既能贈給親友,也便於自己翻閱,兩全其美。”
不消片刻,他略嘗幾口後,便硬扶起妻子,不由分說,恨不能把食物給她灌下去!
“六個饅頭的口糧,你總是分給三弟和四弟,其實不必的。”郭弘磊目光深邃,“有我暗中照顧弟弟足矣。”
薑玉姝梗著脖子吞咽,唏噓道:“三弟天生病弱,四弟卻是迅速從胖墩墩變得黑瘦,我看著簡直害怕,才勻給他們一些。”
郭弘磊再度歎息,正欲開口,卻聽房門“嘭”地被撞開:
“喲?”剛挨了婆婆訓斥的王巧珍邁進門檻,兩個丫鬟跟隨。她一肚子氣,淡淡問:“你們還聊著呢?”
薑玉姝會意,立刻說:“我吃好了,你歇著去吧,明兒早起趕路。”
“唔。”郭弘磊也明白,當即笨拙收拾碗筷,拎起食盒說:“不打擾了。”
薑玉姝揮了揮手,“明天見。”
郭弘磊頷首離去。
王巧珍踢掉布鞋,忿忿倒在榻上,咬牙切齒。
次日·清晨
經婆婆管教後,王巧珍不敢再抱怨不休。她端坐,抱著兒子,占了小半板車,憂愁說:“唉,煜兒昨晚也發熱了,哭哭鬨鬨,真叫人發愁。”
薑玉姝突發高熱,幸而及時服藥,大汗淋漓後便好轉許多,但仍未痊愈。她站在板車旁,叮囑道:“發熱要多喝水。煜兒年幼體弱,寺裡師父送的藥丸按時喂他吃,會康複的。”
“二嫂身體不適,快上去坐著,我咳、咳咳我走路。”郭弘哲主動讓座。昨日一場傾盆大雨,凍得他心疾複發。
薑玉姝忙搖頭,“不用了,你病成這樣,怎麼走得動!”
王氏靠著包袱,狀似入眠,實則閉目養神。
下一瞬,郭弘磊疾步近前,皺眉道:“快上去坐好!咱們趕著去六裡外的驛所領乾糧。”說完,他屈指敲擊車板,沉聲說:“既然嫂子無需再躺著養傷,還請挪一挪,讓您弟媳婦坐坐,她生病了。”
王巧珍笑臉一僵,眾目睽睽之下,慢吞吞地挪了挪,“這是自然。”
“咳咳。”王氏睜開眼睛,招手道:“玉姝,還愣著乾什麼?上來罷。”
想當初,你們走不動,我儘心儘力地弄了板車來;如今我病了,你們卻——薑玉姝低著頭,正失望間,猛地被丈夫握著胳膊拎上板車,唬了一跳。
“坐穩。”郭弘磊輕輕一按妻子腦袋,耳語囑咐:“你轉過來,避開風,當心又著涼。”
“……嗯。”刹那間,薑玉姝滿腔的失望委屈感奇異消散了。她惆悵歎息,莫名黯然,惴惴不安,暗忖:
薑大姑娘心有所屬,牽念著表哥,以死明誌,可悲可憐。
她自縊,軀體和身份都被我占了。
其實,我是個強/盜,蒙騙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