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條?”薑玉姝一驚,強打起精神,不放心地說:“嫂子言之有理,朝廷確實不允許被流放的犯人過得舒坦。為免節外生枝,還是吃乾糧吧。”
“你們誤會了。”郭弘磊鎮定自若,解釋道:“麵食並非違令采買,而是‘出家人慈悲為懷’相贈的。決明寺一眾師父心地善良,不忍見老弱婦孺受苦,熬薑湯送茶水之餘,另給傷患病人做了些麵條。僅此而已。”
“是嗎?”王巧珍斜睨,將信將疑,“官差居然沒阻止?”
郭弘磊嚴肅答:“素麵無葷無腥,又是出自師父的慈悲樸實心腸,官差見不少犯人著了涼,特此開恩破例。”
“原來如此。”王巧珍盯著素麵,一言不發。
郭弘磊餘光一掃,平靜告知:“嫂子傷勢未愈,寺裡也給你做了一碗,在母親那兒。”
“哦?”王巧珍幽幽一歎,驀地萬分哀怨,悲切道:“區區素麵,往日誰稀罕?如今卻變成了珍饈美饌,輕易吃不到。唉。”說話間,她往外走,自去隔壁尋麵。
一連半個月的粗糧饅頭,初時人人厭膩,趕路卻愈發艱辛,饑腸轆轆時,饅頭已是美味,素麵自是珍饈了。
薑玉姝喝完藥,匆匆漱了口,耳語問:“哎,真的隻是‘出家人慈悲為懷’嗎?”
郭弘磊並未答話,而是吩咐道:“寺裡缺糧食,但眾師父傾其所有,熬了米湯擱在偏殿,你們去喝一些驅驅寒。”
“可是——”翠梅剛張嘴,便被年輕家主打斷:
“我照顧她。”郭弘磊說著便抬起炕桌放在榻上,丫鬟忙搶著端麵擺筷,隨後屈膝告退。
其餘人散去,小夫妻對視。
郭弘磊低聲告知:“我找到住持,悄悄兒地捐了香油錢,無需多言,他便主動安排薑湯熱水、麵條麵湯。”
“辛苦你啦。”薑玉姝趴著炕桌,了然一笑,輕聲說:“我一進山門,就見寺廟冷冷清清,朱漆褪色、佛塑陳舊,便知眾師父日子清苦,縱有心也無財力相幫。我們百餘人借宿,理應捐些香油錢。”
“沒錯。”郭弘磊遞過筷子,“快用晚飯。”
薑玉姝咬牙撐起身子,“你吃了沒?”
郭弘磊點點頭。
“真的?”
“騙你作甚?”事實上,素麵稀少,郭弘磊仍是吃乾糧。
薑玉姝接過筷子,慢慢撥了撥素麵,苦惱說:“我頭暈得厲害,耳朵裡‘嗡嗡’響,直犯惡心,實在沒有胃口。來,你幫我吃了它。”
“恕難相幫。”郭弘磊一口拒絕,“忍忍,趕緊吃!”
高熱未退,薑玉姝頭暈目眩,時而眼冒金星,時而眼前發黑,一陣陣地犯惡心。她竭力隱忍,手指哆嗦,硬把筷子塞給對方,趴桌懇切說:“我太難受了,真吃不了這麼多。請、請你幫忙吃一半。”
“你必須忍一忍!”郭弘磊無計可施,乾著急。
薑玉姝忍著眩暈,坦率表示:“不行,勉強吃我會吐的。”
僵持半晌,郭弘磊最終搖搖頭,端碗意欲起身。不料,他剛一動,手腕突被人抓住——
“等等!”薑玉姝抬眸,蹙眉說:“我是請二公子幫忙,不準勞駕彆人。”
抓著自己的纖手白皙柔軟,燒得熱乎乎。郭弘磊沉吟不語。
“嫂子有份兒,老夫人和煜兒等人肯定也有。但我猜,你恐怕一口沒嘗。”薑玉姝心知肚明,正色道:“坐下,我親眼看著你吃。”
郭弘磊欲言又止。
“快點兒!”薑玉姝目不轉睛,病中有些急躁。
“行吧。吃就吃,你惱什麼?”郭弘磊歎了口氣,無奈落座。
“我沒惱。”薑玉姝這才鬆手,“你整天忙碌,沒個停歇,仔細身體累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