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夜取薑蓯(2 / 2)

郭弘磊與弟弟談了幾句,走向伏案疾書的妻子,低頭問:“你栽種的那兩盆薑蓯呢?”

薑蓯,乃方勝給那具有止血奇效的藤蔓取的名,為表敬意,特地嵌入發現者的姓氏。

“哦,一直養在隔壁柴房裡,它們至今未枯萎。”薑玉姝仰臉,會意地問:“需要一並帶回營麼?”

郭弘磊頷首,尚未開腔,同行的兩名大夫齊齊扭頭,主動告知:“我們是赫欽衛的大夫,聞所未聞‘薑蓯’,畢竟是新藥材,不親自琢磨琢磨,實在不太放心。”

“軍務緊急,來不及采挖,可否通融割愛一兩株?”

薑玉姝微笑了笑,正色表示:“區區兩盆藥植,我空了進山即可采挖,不值得什麼的。既是軍中需要,二位大夫儘管拿去!”她懸著心,話鋒一轉,提醒道:“其實,薑蓯能入藥,我們完全是無意中發現的,時日短,藥性不明朗,使用時須格外小心。”

弦外之音便是:有言在先,假如試藥之人不幸中毒或傷勢加重,請勿遷怒郭家。

小頭領皺了皺眉,沒吭聲。兩名大夫對視一眼,溫和道:“這是自然。嘗試新藥,自當謹慎。”

“如此極好!”

薑玉姝擱筆,爽快道:“快去柴房把薑蓯端來。”

“是。”周延立刻領命,叫了個人手離開,片刻後便捧著兩盆藤蔓返回,交給對方大夫。

前後不足兩盞茶功夫,邊軍一行拎著東西,匆匆上馬。

“我走了。”郭弘磊無暇與家人閒聊,眼底飽含歉意,催促道:“都回去歇息吧,天冷,當心著涼。”

郭弘哲依依不舍,不時咳嗽,“天寒地凍,一路小心。”

“保重。”薑玉姝揮了揮手,目不轉睛。

“公子,有空一定要回來!”潘嬤嬤殷切叮囑。她欲言又止,最終說:“在外頭千萬要多加保重。”

“駕!”小頭領急欲複命,瞥了郭家人一眼,率先策馬。

郭弘磊無法久留,答應道:“知道了。改天得空我再回來。”語畢,他勒轉馬頭追趕同伴,迅速奔入風雪黑夜裡。

薑玉姝目送半晌,直至對方身影消失,怔怔仰望夜空,歎了口氣,苦笑道:“來去匆匆,簡直像是一場夢。”她慢慢轉身,招呼道:“走罷,回去了,明兒還得早起忙活。”

元宵吃下肚後,狂風變弱,雪花越飄越稀疏。

二月二,龍抬頭。

劉村原有四百多戶人家,逃難了大半,剩餘不足兩百戶。人雖少,但一年之計在於春,村裡慣例慶祝了青龍節,畢恭畢敬,祈求風調雨順,期盼五穀豐登。

土壤尚未化凍時,薑玉姝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奔波勞碌,手把手地教導村民土豆催芽之法,傾囊相授,毫無保留。

忙著忙著,日出日落,雲卷雲舒,漫山遍野的積雪悄然消融,土壤漸漸化凍,冰封的牧河溶溶流淌。

萬物複蘇,生機勃發,邊塞又是一年春。

薑玉姝試種了一季,胸有成竹,先後召集村民,縝密安排催芽、切塊、拌種、下種……有條不紊。

三月裡,她漫步田野間,整個人累瘦了一圈,嗓音嘶啞,卻神采奕奕,愉快道:“忙活兩個月,終於全下種了!”

時隔半年,縣丞劉桐再度巡察月湖鎮,特地歇在劉村,仍帶著主簿莊鬆。他站在田埂上,眺望一壟壟廣闊沃土,心曠神怡,盤算道:“十餘萬斤糧種,三百七十五畝地,不知夏季能收上來多少?”

薑玉姝啞聲答:“農耕不易,盼望老天爺賞個好收成!”

“拭目以待。”劉桐扶了扶烏紗帽,愁悶歎氣,唏噓道:“天災與戰亂,害得赫欽年年缺糧,縣裡年年發愁。前陣子,知縣大人去了府城一趟,又沒籌到糧!唉,西蒼處處缺糧食,邊塞的父母官,難做啊。”

薑玉姝安慰道:“您辛苦了。等咱們的將士徹底打敗北犰後,日子一太平,收成想必就會變好。”

“但願如此。”

與此同時·衛所

指揮使的居處,守衛森嚴。

郭弘磊渾身沾滿灰塵,昂首闊步邁進廳裡,單膝下跪並抱拳,朗聲道:“屬下郭弘磊,拜見將軍!”

赫欽衛指揮使姓竇名勇,年逾五十,兩鬢斑白,眉間皺紋呈“川”字,不怒而威。他臉唇無血色,腹部被包紮著,重傷未愈,中氣不足地說:“起來吧。”

“謝將軍!”郭弘磊起身,腰背筆挺,俊朗英武。

親信兵丁燕翅排開,帶刀侍立兩旁,個個高大健壯,氣勢攝人。

竇勇目光銳利,定定審視來人,緩緩問:“巫海曾有意提攜你為親兵,你拒絕了。本將軍有意提攜你為親兵,你居然也拒絕?莫非有什麼苦衷?若有苦衷,直說無妨。”

拒絕將軍?奇了,此話從何說起?

郭弘磊一愣,滿臉錯愕,詫異問:“您有意收屬下為親兵?”

竇勇不動聲色,“怎麼?難道你不知情?”

郭弘磊一頭霧水,下意識搖了搖頭。

因傷,竇勇坐不直,略略躬身,威嚴問:“你當真不知情?”

“這……”郭弘磊確實不知情。他剛才正在校場上比武,忽然被召來,汗流浹背,抬袖擦擦汗,霎時被問住了,倉促斟酌措辭。

竇勇臉色一變,昂首淡淡問:“猶豫什麼?莫非不敢當麵拒絕本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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