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要緊之事?”薑玉姝見對方神色凝重,頓時一驚, 忙放下書信, 側身端坐問:“你快說來聽聽!”
“承蒙竇將軍賞識, 我投為將軍親兵已有一陣子了,領兵上陣數次,僥幸斬獲些許戰功。”兩人麵對麵, 郭弘磊握住她的手, 語氣不疾不徐,肅穆道:“但若想趁將來大赦天下之際、趁機順利擺脫流刑,憑現有的功勳恐怕不夠。到時, 即便都中親友鼎力相助, 可能也幫不了咱們家。”
四目對視,薑玉姝心裡“咯噔”一下, 陡生不安, 寬慰道:“其實,這件事我心裡設想無數次了,懸是懸了點兒, 但郭家一直老老實實地將功折罪, 有目共睹, 應該會順利的,你彆太擔憂了。”
郭弘磊目若朗星, 緩緩告知:“並非多慮, 而是事關重大, 不得不及早籌劃。我考慮數月, 思前想後,決定投入由竇將軍統領的驍騎營,今後會更忙些、更少空閒探親,先告訴一聲,免得你在家裡焦急白等。”
“驍騎營?”薑玉姝不通軍務,心裡七上八下,連聲問:“那裡頭怎麼樣?前輩好不好相處?危險嗎?”
郭弘磊麵不改色,溫和答:“放心,那營裡的將士全是軍中精銳,個個驍勇善戰,人也好相處。我同他們一起,比在彆處更容易立功,眼下犯人之身雖不計戰功、不封不賞,但為了長遠考慮,我必須多積攢功勞。”
“既是將軍的心腹精銳,竇大人立下一年之內收複庸州的軍令狀,其精銳豈有不赴湯蹈火、出生入死的?我不用琢磨也猜得到,驍騎營,肯定比彆處危險!”薑玉姝關心則亂,脫口問:“性命最寶貴,留得青山在才有希望,你能不能彆去?”
郭弘磊摟她入懷,輕吻其白皙光潔額頭,安撫道:“少胡思亂想,我隻是決定換個營待而已,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個你,我怎麼敢冒險?放心吧,我會顧全自己的。”
“建功立業之事急不得,橫豎全家當犯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我看來,性命無虞是最要緊的,其它大可慢慢兒籌劃。”薑玉姝依偎在他懷裡,憂心忡忡,唯恐丈夫急於立功、以身犯險。
郭弘磊挑起一縷柔順秀發,纏在指間卷了又卷,虎目炯炯有神。
作為一家之主,他責無旁貸,毅然打定主意,安慰道:“我明白,我沒著急。都說了,隻是改去驍騎營裡待而已,今後會更忙,故提前知會你一聲。”
“可是——”薑玉姝眉頭不展,提心吊膽。其實,她心知肚明,丈夫故意絕口不提戰場凶險,生怕親人擔憂,此刻意欲勸阻,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勸。
郭弘磊收緊手臂,使勁一攬,把她整個人抱在自己腿上。
兩把椅子頓時空了一把,“哐當”聲響。
“嗚……”薑玉姝毫無防備,鼻尖磕向他堅實肩膀,痛得蹙眉捂住鼻子,翦水秋眸含嗔。
“撞疼了?我瞧瞧。”郭弘磊忙撥開她的手,修長帶硬繭的食指小心翼翼,輕輕揉了揉傷處,仿佛對待稀世珍寶。
痛感消失,薑玉姝緩過神,發覺自己正坐在對方腿上,登時臉紅,一動不動地繃著,搖頭說:“沒事,不疼了。你剛才提的驍騎營,我總覺得不太妥,咱們從長計議吧?估計一旦進去了,輕易離不開的。”
郭弘磊耐性十足,打橫抱著人,親密無間,解釋道:“那營裡一年隻選拔一回,機不可失。況且,衛所人才濟濟,我不一定進得去,多半湊個熱鬨罷了。”
“你一定要去麼?”薑玉姝仰臉。
兩人額頭相抵,親昵摩挲,郭弘磊附耳答:“我想去試試。還請夫人準許。”
薑玉姝呆了呆,耳畔酥酥麻麻,臉紅耳熱,“如果我不準呢?”
“那怎麼辦?我可頭疼了。”郭弘磊語氣一本正經,卻把她白玉般的耳朵撫弄得泛紅,左手往下,勾住其衣帶並解開。
薑玉姝的心跳霎時亂了,悄悄深吸氣,竭力冷靜,倉促按住男人寬大有力的手掌,提醒道:“等等,先談正事。”
“待會兒繼續談!”軟玉溫香抱滿懷,根本沒法談正事。
郭弘磊起身,抱著她幾個大步,不輕不重把人扔在榻上,隨手扯下帳幔,俯身壓製。
旋即,帳內傳出一陣陣動靜:
“唔!你輕點兒……”薑玉姝一心顧慮正事,百般掙紮卻起不來,手忙腳亂,神智逐漸遠去。
直至半夜,他才掀開帳子,神采奕奕,端了水盆返回,擰了帕子落座榻沿,為昏昏欲睡的妻子擦拭。
正事、正事、正事……
薑玉姝吃不消,累極了,渾身虛軟無力,卻仍惦記著正事。
水聲嘩啦響了良久,郭弘磊端著盆轉身走了。
薑玉姝迷迷糊糊,閉著眼睛摸索一番,胡亂抓起件袍子,坐起裹住自己。
郭弘磊吹滅蠟燭,借著透過窗紙的朦朧月光繞過屏風,定睛一望,快步攙扶,劍眉星目舒展,愉快說:“你穿的是我的袍子——”
“噓,小聲點兒,半夜三更的,仔細吵醒彆人。”薑玉姝垂首一看,啞然失笑,“原來是你的,難怪我心裡感覺不對勁。”
郭弘磊上榻,夫妻倆擠同一個枕頭,語帶笑意,挑眉問:“剛才不是反複說很累了嗎?怎麼不睡?”
“剛才、之前不是說好繼續談正事嗎?”薑玉姝雖疲倦,卻恢複了理智,關切問:“你決定投入驍騎營一事,可曾請教過穆將軍?”
郭弘磊仰躺,硬把她翻了個身、摁在心口上,簡略答:“去信問過了,世伯的意思也是機不可失,俗話說‘富貴險中求’,戰功亦如此。”昏暗中,他手掌往下,覆住其平坦小腹,一字一句道:
“嬤嬤說,這兒可能已經有了我的孩子,身為一家之主、丈夫、父親,我實在無法眼睜睜看全家頂著流犯的罪名度日,暫且不求大富大貴,至少擺脫罪名,做平民百姓,也比現在強。”
“你的心思我明白。”薑玉姝大為動容,並高高懸起心,惴惴勸說:“能順利擺脫罪名固然好,但我始終認為,平安二字最珍貴。你切莫以身犯險。”
“不會的,你儘管放心。”郭弘磊謹慎,在軍中用心經營至今,愈發如魚得水,胸有成竹。
自獲罪以來,飽經艱辛吃苦無數,人之常情,若說絲毫不埋怨罪魁禍首,是不可能的。
薑玉姝半趴在他胸口,傾聽穩健有力的心跳,憂慮重重,喟然歎道:“皆因世子糊塗,參與了貪墨案,天怒人怨,其餘案犯或淩遲或抄斬,唯獨靖陽侯府抄家流放,聖上念及郭家祖宗勞苦功高,額外網開一麵,已是皇恩浩蕩了。”
“因此,咱們得耐心些,哪怕一時半刻擺脫不了罪名,也無妨的,我隻盼家人平安,彆無所求。”
“大哥他確實——”郭弘磊一頓,皺起眉,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