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決戰伊始(2 / 2)

潘嬤嬤一聽,頓時急了,“事關你母子倆身體,費多少錢都值得!如果手頭緊,為何不向老夫人說明?嫡親孫輩,老夫人一定樂意接濟。”

“我隻是隨口一說而已,暫無需老夫人接濟。”薑玉姝慢吞吞,小心翼翼地翻身,平靜道:“長平人口多,連年隻出無進,縱有金山銀山也有花光的一天。恐怕老夫人手頭也緊。”

“唉,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委屈夫人了。”

薑玉姝坐起,接過燕窩羹,“假如跟從前相比,大家都難,各自想開些罷,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潘嬤嬤上了年紀,素愛嘮叨,搬了圓凳湊近陪伴,唏噓說:“想當年,世子夫人有喜,哎喲喲,上等燕窩算什麼啊?她有胃口時,略嘗一點半點,害喜時吃不下,就潑了或賞人,橫豎府裡多得是,壓根不心疼。”

“誰知,到了你有喜時,府裡卻敗了,一敗至此,不但吃不著上等燕窩,還心疼‘費錢’。”潘嬤嬤長籲短歎,絮絮叨叨,哀歎:“可憐二公子,他在軍中吃苦,他的孩子更可憐,在娘胎裡就開始吃苦——”老人猛地打住,懊惱自打嘴巴,歉意說:“咳,瞧我這嘴,哪壺不開提哪壺,夫人莫怪。”

薑玉姝咽下一口燕窩羹,眸光發怔,搖了搖頭,勉強笑說:“閒聊罷了,聊的又是實情,有什麼可怪的?嬤嬤太小心了些。”她被勾起愁慮,凝重說:

“臘月中旬了,距離朝廷規定的期限,僅剩半個月。不知仗打得怎麼樣了?庸州有沒有被奪回來?”

潘嬤嬤挑起話頭,懊悔不迭,忙答:“庸州自古屬於大乾,北犰是賊兵,邪不勝正,公子他們必會贏!等他平安回來,看見了孩子,不知多高興呢。”

“但願能平安凱旋。我天天打聽,可潘知縣和表哥他們至今不肯透露,說是機密。”

“不要胡思亂想,公子他們一定會平安的!”

潘嬤嬤生怕她深陷憂愁之中,打岔告知:“噯,縣令夫人實在熱心,幫咱們找了穩婆和奶娘,我的意思是必須先見一見、查問查問,確定是好的才用。要是不妥就回絕了,另找合適的。”

薑玉姝回神,詫異問:“奶娘?”

“至少需要一個。”潘嬤嬤正色勸說:“夫人偏瘦,一直沒能胖起來,估計到時奶水不足,最好請個奶娘,免得孩子餓肚子。”

薑玉姝欲言又止,右手捏著瓷匙,腕細瘦,手指骨節分明,最終歎道:“哎,看來,這個也不能省。嬤嬤最是老練,你看著辦,請一位合適的奶娘,避免事到臨頭手忙腳亂。”

“行!”潘嬤嬤胸有成竹,“放心,我會挑個老實乾淨的!其實,即便平民百姓家,為娘的奶水不足時,也得想方設法,或催奶,或請奶媽,誰舍得讓親生骨肉餓肚子呢?”

薑玉姝讚同頷首,“隻要力所能及,我給孩子最好的,一切!”

晌午,縣官與小吏陸續離開前堂。

不知不覺,陰沉沉的天飄起小雪。

裴文灃暫擱下公務,回後衙用午飯,並稍事休息。

每當路過隔壁小院時,他總是情不自禁放慢腳步,餘光流轉,盼望見一見表妹。

然而,越是近年,薑玉姝越焦躁,心煩氣悶,腰酸腳腫,加之寒冬常刮風下雪,她極少踏出院門,多在房裡、廳裡打轉。

裴文灃止步,眺望門內,蔡春和吳亮冷得攏著袖子,無奈停下。

小院甬路直通廳堂,傳出琅琅讀書聲:“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郭弘哲轉身,一抬頭,發現了心目中“姓裴的”。

兩人對視半晌,裴文灃默然不語。

郭弘哲年少,沉不住氣,遲疑往外走,眼神戒備,客氣問:“裴大人可是有什麼事?”

裴文灃不答反問:“她今天好些了嗎?”

雖未指明,但郭弘哲明白,會意答:“多謝關心,家嫂沒什麼大礙。”

裴文灃一聽對方稱“家嫂”或“我嫂子”,就仿佛被戳了肺管子,陡生怒氣。但他不屑刁難矮自己一頭的病弱少年,遂忍怒,板著臉吩咐:“好生照顧她。”

“這是自然。”郭弘哲天生膽怯,每逢這時候,他便默念“我必須幫二哥防住姓裴的”,從而鼓足勇氣,一次次出麵與對方交談。

裴文灃意欲探望,卻怕自己探得太勤了、引起外人猜疑。他不願表妹遭人非議,隻得克製,轉身離去。

“您慢走。”郭弘哲如釋重負,暗中鬆了口氣。

傍晚,飄絮般的小雪被狂風橫掃,越下越大,漸漸變成鵝毛大雪。

赫欽邊軍乘勝進攻,依計行事,各路人馬呈包抄狀,聲東擊西,向庸州城圍去。

庸州遭敵兵侵占已久,飽經戰火摧殘,處處破敗不堪,各縣各村空蕩蕩,大乾百姓要麼被屠殺,要麼拖家帶口渡江,南下避難。

因此,全州良田悉數荒廢,糧食早已被搜刮儘。

滴水成冰,郭弘磊及其手下多半戎裝染血,跟隨大軍暫歇,於避風處下馬。

“都抓緊了!兩刻鐘,吃乾糧,包紮傷口。天黑之前,必須趕到滁節縣。”

“是。”眾兵丁下馬,埋頭忙碌。

郭弘磊拎著馬鞭,單手扶正頭盔,挑了一片乾淨積雪,席地而坐,掏出硬邦邦的乾糧,就著雪吃晚飯,警惕審視四周。

須臾,他一抬手,袖口有鮮血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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