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全家團聚(2 / 2)

“是,是。”奶娘抱著孩子,在外間不停踱步,與丫鬟一起哄勸,焦急等候大夫。

裡間,廖小蝶抱著枕頭,幽幽歎息,“弘磊果然是個有出息的,才多久?他就重振家業了,前途不可限量。”

心腹婢女惴惴不安,“夫人,咱們沒同大人打招呼,連夜走了,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妥啊?”

“哼,不走就是坐以待斃。”廖小蝶食指勾弄發梢,“我深知弘磊的為人,他仗義,且恩怨分明,絕不會不管益鵬的。”

“對!大人待郭家仁至義儘,如今龔家有難,郭家要是袖手旁觀,說不過去。”

廖小蝶眼裡飽含懷念之色,長籲短歎,滿腹怨氣,抱怨道:“當年,如果姓王的老虔婆能容我嫁給弘磊,該多好!跟了他,哪怕做小,哪怕吃幾年苦,也強過嫁給益鵬。弘磊才乾出眾,跟著他,後半輩子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可是……”婢女欲言又止,畏縮噤聲。

廖小蝶撇撇嘴,怨懣裡混著酸妒之意,嗤道:“唉,好男人竟被薑玉姝那種女人得了,真叫人不服!”

“妻憑夫貴呀。她給二公子生了兒子,又被朝廷封為什麼‘特使’,居然當上女官了?夠稀奇的。”婢女嘖嘖稱奇。

廖小蝶嫉妒不已,正啟唇欲譏諷,卻聽外間女兒哭著咳嗽、猛地開始嘔吐。她勃然大怒,撐起半身,探頭,壓著沙啞嗓音罵:“珠兒怎麼吐了?奶媽真死了不成?簡直廢物,連個孩子也伺候不了!”罵完,她倒回被褥裡,拿帕子擤了擤鼻涕,疲憊喃喃:

“討債鬼,老是生病。這節骨眼上,也不讓我清靜清靜。”

遠房表姐的種種驚人之語,薑玉姝毫不知情。

此刻,她正沉浸在初為人母的喜悅裡。

薑玉姝坐在榻沿,抱著熟睡的嬰兒,嚴肅端詳,滿意說:“現在看著,比昨晚好看多了。剛出生時他閉著眼睛哭,臉皺巴巴的。”

“哈哈哈。”潘嬤嬤壓低嗓門,神態慈愛,感慨萬千,“瞧瞧這眉毛、這鼻子、這嘴巴,除了瘦些,簡直和公子一模一樣!噯,想當年,公子也隻這麼點兒大,一晃眼,快二十年嘍,公子的兒子都出生嘍。”

薑玉姝目不轉睛,憐愛凝視孩子:額頭飽滿、劍眉、鼻梁高挺、唇形……雖瘦小,雖皮膚泛紅,但能看出五官像極了父親。她不禁垂首,湊近,親昵蹭了蹭嬰兒臉頰。

嬰兒戴著虎頭帽,呼吸變了變,嘴動了動,左眼慢慢睜開一條縫。

“看,看,他睜開眼睛了!他醒了!”薑玉姝登時十分激動。

“肯定是餓了。”潘嬤嬤和奶媽邱氏圍著,邱氏欲接過喂奶,薑玉姝卻根本舍不得鬆手,忍不住問:“咳,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沒有——”她望著奶媽豐滿胸脯,有些羞於啟齒。

過來人會意,潘嬤嬤歎了口氣,左手抓薑玉姝胳膊,右手抓邱氏胳膊,無奈答:“你的倆胳膊,幾乎比不上邱媽媽一個胳膊粗,太瘦了,虛弱,自然奶水少,甚至沒奶水。”

當了母親,哺乳是本能。薑玉姝想了想,“吃藥?喝湯?總有法子的吧?”

“難道您想親自喂?”潘嬤嬤吃了一驚。

薑玉姝與嬰兒對視,柔聲答:“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不,不妥,不成。公子絕不會讚同的。”潘嬤嬤連連搖頭,勸阻道:“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公子是校尉,夫人也有官職,明明養得起奶媽,為什麼不用?但凡富貴些的人家,罕見親自給孩子喂奶的,都是讓奶媽照顧著。”

麵對女官,邱氏拘謹附和,“是啊。您有官職在身,是辦大事的人,奶孩子就大材小用了。”

“怎、怎麼就大材小用了?”薑玉姝哭笑不得,正欲解釋想法,卻聽房門被叩響:

“嬤嬤?”郭弘磊叩門,特地洗漱並換了衣服,生怕把病氣過給妻兒。

潘嬤嬤忙起身,答應著趕去開門,“來了!”

不消片刻,郭弘磊出現在屏風之後,隔著丈餘探望妻兒。

“他剛會客回來,聽說龔夫人的女兒病得厲害,不敢讓他親近孩子。”潘嬤嬤解釋道。

郭弘磊也顧慮,便依言止步,興致勃勃,隔遠了問:“我瞧瞧,孩子長什麼模樣?”

“特彆像你。”潘嬤嬤笑眯眯。

薑玉姝抱著孩子側身,輕快說:“看,長這個樣兒!”

郭弘磊劍眉星目,定睛凝望兒子,滿腔歡喜,轉瞬,疑惑問:“他為什麼隻睜開左眼?右眼睛怎麼了?”

“沒怎麼。”潘嬤嬤樂嗬嗬,“我們瞧過,小公子兩隻眼睛都能睜開,現在是眼皮一時粘住了。”

郭弘磊放下心,彎起的嘴角卻下不來,笑說:“估計是汗或者淚,該給他擦擦才是。”

“還沒到時辰呢。嬰兒皮膚細嫩,尤其眼睛,不能想擦就擦,一天頂多擦一次。”潘嬤嬤儘職儘責,到底不放心,催促道:“好了,今天已經看過了,改天再看吧。”說話間,她不由分說地把郭弘磊請出裡間。

“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薑玉姝忍俊不禁,“稍等,我馬上出去。”她依依不舍,又垂首蹭了蹭孩子臉頰,才把他交給奶媽,“該喂奶了。再不喂,一會兒該餓哭了。”

“哎。”邱氏伸手抱過嬰兒。

潘嬤嬤攙扶,薑玉姝裹著披風,步履緩慢,外間的郭弘磊快步相迎,潘嬤嬤便鬆手,回裡間照顧孩子。

“坐。”

薑玉姝落座矮榻,定定神,“表姐夫沒事吧?”

郭弘磊慮及病氣,坐在對麵,彼此相距數尺,簡略告訴了所知。

薑玉姝聽畢,深有感觸,長長籲了口氣,神色凝重,耳語說:“聖旨,聖旨真可怕。聖旨一下,靖陽侯府倒了;聖旨再一下,封我們做官;聖旨又一下,西蒼官場大動蕩,有人革職抄家,有人升遷——雖然都是公道的,但我心裡總覺得害怕。”

“不奇怪,自古便有‘伴君如伴虎’的說法。走上仕途,官員沒有不顧慮重重的。”郭弘磊歎息。

薑玉姝唏噓點頭。

郭弘磊深思熟慮,低聲提出:“咱們不看廖表姐,隻看龔世兄!我的意思是請穆伯父幫忙求情,郭家、穆家、龔家,皆世居都城,祖上有交情,現在也七彎八拐地結了姻親,穆伯父為官半生,交際甚廣,應該能跟欽差說上話。”

“我相信龔大哥為官清正,怕就怕廖表姐背著他做了錯事,譬如與萬斌之妻同流合汙。”薑玉姝皺眉,“夫妻一體,外人勢必猜測是丈夫唆使妻子,龔大哥很難解釋得清。”

郭弘磊緩緩道:“無論結果如何,咱們儘力而為,便無愧於心了。‘治家無方’與‘貪墨受賄’相比,後者很可能是死罪。”

薑玉姝倍感頭疼,“人情債,不還不行,但千萬要小心行事。”

“這是當然。”郭弘磊臉色沉沉,“穆伯父老練,我會悄悄兒提醒他,倘若沒有把握,絕不草率出手。”

薑玉姝信任丈夫,“隻能如此。”

數日後·晌午

三輛馬車進入赫欽縣城,趕向縣衙。

“還沒到嗎?”

“為什麼還沒到?太慢了吧?”

“弟弟究竟叫什麼?他長什麼模樣?”郭煜六歲了,小胖墩朝馬車窗外張望,“弟弟在哪兒呀?”

王巧珍盯著兒子,忍著怒火,“快了,就快到了!一路問個沒完,你能不能安靜會兒?”

“就不!我偏不安靜!”郭煜吐舌頭,扮鬼臉。

王氏招招手,慈愛說:“煜兒,來,祖母抱著你。”

郭煜一頭撲進祖母懷裡,腳擱在王巧珍腿上,整個人翻來滾去。

王氏摟著嫡長孫,愉快說:“這兒就是赫欽,馬上到縣衙,一家人終於能團聚了。你那堂弟才剛出生,還沒取名呢,至於長什麼模樣?祖母也好奇,待會兒看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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