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論功派官(1 / 2)

“今天的滿月宴,可真熱鬨!”

潘嬤嬤笑得合不攏嘴, 把一摞禮匣放在桌上, 稟道:“賀禮老夫人已經大概過目, 您瞧,這是禮單。”

薑玉姝欣然接過,展開細看, 愉快說:“收好單子, 便於日後對照著回禮。哎,難為劉知縣,帶傷赴席, 說起來, 今天我與他夫人是頭一回見麵,卻聊了半個時辰, 挺投緣的。”

“劉夫人健談, 與上任縣令夫人一樣,好相與!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今兒除了衙門朋友之外, 還請了左鄰右舍, 趁機認識認識, 結交幾戶厚道人家,今後試著打交道。”潘嬤嬤笑眯眯, 拍了拍禮匣, 解釋道:“除了食物和布匹之外, 其餘長命鎖、平安牌、手鐲腳鐲等物, 老夫人吩咐全給您送來。”

“嗯,我看看。”

薑玉姝端坐垂首,好奇打開禮匣。潘嬤嬤見狀,迅速搭了把手。

“咦?這份禮物,禮單上怎麼不見注明?”薑玉姝愣了愣,審視賀禮,伸手拿起一個赤金平安鎖項圈,掂了掂,沉甸甸。她掃了掃,見匣內另有一對金手鐲、一對金腳鐲,輕聲說:“全是實心,而非鏤空。算貴重的了。”

埋頭開匣子的潘嬤嬤看了一眼,感慨答:“那是老夫人給小公子的。老夫人說:家裡今非昔比,隻倉促遣人打了一副平安鎖,委屈小孫兒了。”

薑玉姝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對我而言,禮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燁兒能得祖母疼愛,比得什麼金銀珠寶都珍貴!”

“沒錯。”潘嬤嬤大為讚同。

這時,裡間突然傳出一句疑惑問話:“什麼?什麼錯了?”

郭弘磊坐在榻沿,耐性十足,彎腰逗兒子玩耍。

薑玉姝與潘嬤嬤相視一樂,後者疾走幾步,探頭朝裡答:“哪裡?剛才說的是‘沒錯’。我和夫人正在清點今天收到的賀禮,能有什麼錯?”

“哦。無事便好。”郭弘磊頷首,頭也沒回,專注看著繈褓裡的嬰兒。

潘嬤嬤提醒道:“不早了,小公子該歇息了,待會兒叫奶媽哄孩子入睡。”

“才戌時二刻,早著呢。”郭弘磊凝視兒子黑亮黑亮的眼神,低聲說:“你看,他精神十足,一點兒不困。”

“哈哈哈。”潘嬤嬤胸有成竹,“再過會兒,小公子一準兒困得自己把自己哄睡著了!”

郭弘磊莞爾,饒有興趣,“是麼?那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麼哄自個兒睡覺的。”

“行!”潘嬤嬤樂嗬嗬,轉身走了,抬眼一望:

薑玉姝蹙眉,拿起一塊金鑲玉的平安牌,緩緩念刻字,“歲歲平安。”

“咳。”潘嬤嬤靠近,餘光下意識瞥了一眼裡間,小聲說:“這是裴大人送給外甥的。”

薑玉姝頷首,“我知道,禮單上注明了的。玉質不錯,雕工上乘……讓表哥費心了,也破費了。”

“親外甥嘛,表舅舅當然關切。”每次提起裴文灃,知情者總有些不自在。潘嬤嬤若無其事,“裴大人升遷了,聽說馬上要赴任庸州,升得夠快的。”

薑玉姝笑了笑,“表哥一向勤於公務,赫欽連年兵荒馬亂,出了名的不太平,他屢次破獲大案,政績出色,所以才被調去庸州,主管巡捕緝盜,維護當地安寧。”

“裴大人確實是個有能耐的。”潘嬤嬤不得不承認,“但都說庸州偏僻破敗,比咱們赫欽還不如,所有調去庸州的官兒,恐怕得狠吃一些苦頭。”

薑玉姝歎了口氣,“吃苦頭是必然的。正因為庸州百廢待興,一切急需官員治理,朝廷才破格提拔人才。否則,如果正經遵照朝廷考選的規矩,表哥資曆尚淺,暫時不可能被提拔的。”

“這倒也對。”潘嬤嬤點點頭。

兩人迅速拆看了一遍賀禮,薑玉姝吩咐:“好了,收起來吧。”

“哎。”潘嬤嬤搬起一摞禮匣,走向裡間,準備把貴重物品鎖進櫃子裡,繞過屏風,抬頭一看,見郭弘磊把繈褓解開了,嚇得驚訝問:

“公子?”

“你在做什麼呢?天冷,不能解開,唉喲,快把包被裹回去,當心凍著孩子!”

薑玉姝在外間,剛喝了口茶,聞言立刻起身,匆匆走進裡間,詫異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郭弘磊扭頭,解釋答:“我發現孩子一直掙紮,估計裹得太緊了,得解開,弄寬鬆一點兒,以免勒著他。”

年輕父親一臉嚴肅,嬰兒則躺在微敞的包被裡,露出穿著小襖子的右臂,攥著拳頭,不時揮兩下。

“不信?你們看。”郭弘磊伸出尾指,碰碰兒子的小拳頭,正色說:“他被裹得動彈不得,一解開,立馬高興多了。”

“包被裹著才暖和,裹著也高興!”潘嬤嬤把禮匣堆在櫃子上,飛快去外間洗手,苦笑說:“天還冷,不能大意啊。”

薑玉姝落座榻沿,動作輕而快,把微敞的包被掩上了,忍俊不禁,“讓你看會兒孩子,一轉眼,居然把包被解開了,也不怕孩子著涼。”

郭弘磊指了指熏籠,“屋裡暖和,他又穿得多,怎會著涼?我總覺得他熱。”

說話間,嬰兒忽然張開拳頭,一把握住父親的尾指,攥著不撒手。

郭弘磊一怔,旋即笑起來,神采奕奕,興致勃勃,試探著拉拽了拽,誇道:“這小子,挺有勁兒的,不錯!”

“輕點兒,仔細拽傷孩子胳膊。”薑玉姝目不轉睛,緊盯還沒大人一條胳膊長的嬰兒,懸心吊膽。

郭弘磊任由兒子抓住自己尾指,“放心,我有分寸。”

這時,潘嬤嬤洗淨手,心急火燎趕回來,擠開小夫妻,不由分說,三兩下把包被仔仔細細裹嚴實了,絮絮叨叨,“哪裡緊了?明明不鬆不緊的,小公子清醒時活動手腳,不叫‘掙紮’。假如真裹得太緊,孩子就沒法動彈了,能動彈,說明裹得正好。要不然,他會哭鬨的。”

“二月天,夜裡冷,大人尚且穿著棉襖,孩子絕不能著涼。”

小夫妻從善如流,“好,聽嬤嬤的。”

嬰兒被重新裹上了,眼神懵懂,不哭不鬨,隻奶聲奶氣地哼唧幾聲。須臾,他皺皺小臉,打了個哈欠,逐漸閉上眼睛,不消片刻,便沉沉入睡。

“瞧,真乖。”潘嬤嬤壓著嗓子,慈愛讚道:“吃飽了,玩一小會兒,緊接著就睡覺。天天這樣,才能長得結實!”

初為人母,薑玉姝好奇心盛,一有空便抱著孩子,怎麼看也看不夠,嬰兒皮膚舒展了、變白了、眼睛睜得更大了……整天津津樂道。

郭弘磊忙忙碌碌,但稍有空閒時,也愛逗兒子玩耍。今晚,離家前夕,他更是依依不舍。

潘嬤嬤抱起熟睡的嬰兒,“我把他抱給奶媽。公子明天要啟程回營,早些休息,養精蓄銳,才有力氣趕路。”

郭弘磊點點頭。

薑玉姝親昵蹭了蹭孩子臉頰,“明天見。”

“早點兒安歇。”

“哎。”

潘嬤嬤抱走了孩子,薑玉姝指著一個小箱子,叮囑道:“明天回月湖,這箱東西是給翠梅成親用的,箱子裡是紅綢、胭脂香粉和幾樣首飾。辛苦一場,留守劉村的其餘人也有賞,我都準備好了,鄒貴會交給周管事,不用你操心。”

“明兒叫人搬上馬車,帶回村裡,他們自然知道是給誰的。”

郭弘磊脫了外袍,隨手一拋,準確撂在架子上,一本正經說:“你待丫鬟甚好,到時我得給長榮包個紅封,避免下人說‘公子不如夫人大方’。”

“哪裡?二公子平日夠大方的了。”

薑玉姝笑了笑,感慨道:“翠梅一貫儘心儘力地照顧我,勤勤懇懇,她成親,我樂意幫忙張羅。算起來,她和長榮相處已久,情投意合,又早已定親,回頭你不如叫周管家挑個黃道吉日,趁人齊,把喜事辦了。”

“長榮爹娘從長平搬來了,明天一道北上劉村,他家會安排的。”

薑玉姝一拍額頭,“哎呀,我忽略了!不過,即使彭家會安排,他家忠心耿耿,必會請示你的意思。”

“知道。”郭弘磊身手敏捷,腳步極輕,猛地從背後打橫抱起她,大步走向床。

“啊——”薑玉姝毫無防備,唬了一跳,“彆這樣嚇唬人!”

兩人倒在榻上,推搡打鬨一陣,他歎道:“明天一走,不知何時才有空回家。從前在村裡,快馬加鞭,一個時辰便到家,如今在縣裡,急行軍也得大半天。”

“放心,放心。”薑玉姝倍感不舍,安慰道:“現在已經安穩安家了,老夫人頤養天年,孩子們無憂無慮,家裡有我和嫂子,還有三弟四弟,你不必擔心。等我有空就去月湖探望你,不也一樣?”

“唔。”

郭弘磊摟緊了她,叮囑道:“母親所言極是,家裡今非昔比,除了投軍立功,隻能靠科舉入仕。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要督促三弟四弟用功,他們若懶惰頂撞、不聽嫂子的勸,當請母親下令動家法,嚴加管教,不嚴不能成才。”

薑玉姝理解一家之主肩負重擔,寬慰答:“我明白,一定督促他們用功讀書!”

翌日·清晨

又是一次分彆。

兩匹馬,三輛馬車,滿載拎著包袱的人,即將前往月湖鎮劉村,共建田莊。

因著郭弘磊他們在赫欽衛,相距甚近,這些人雖遺憾無法留在縣城,但並無太深的被冷落之感。

臨行前,郭弘磊在臥房裡,與妻兒道彆,無奈說:“我得回營了。你安心休養身體,徹底恢複了再上任,橫豎西平倉尚未建起,暫不必急著屯糧。”語畢,他俯視熟睡的兒子,低聲吩咐:“好生照顧孩子,回頭我重重有賞。”

“是。”奶媽邱氏會意,忙躬身屈膝。潘嬤嬤鄭重答:“公子放心,我們日夜不敢鬆懈!”

薑玉姝掩下離愁彆緒,笑盈盈說:“等燁兒長大些,我看看能不能帶他外出,上月湖遊玩遊玩。”

郭弘磊愉快答:“那我可盼著了!”

“天陰沉沉,早些動身吧,儘早到劉村。”薑玉姝忍不住歎了口氣,不放心地說:“雖然現在蒼江對岸已無北犰賊,但曾聽你提過,軍中慣常巡衛江岸、經常比武,你千萬多加小心。非戰時,儘量避免受傷。”

郭弘磊點點頭,“這是自然。”他沉默片刻,忍不住也歎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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