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恢複了。”薑玉姝定定神,訝異詢問:“潘大人早就去庸州上任了,表哥怎麼還待在赫欽?”
“趕我走啊?”裴文灃目光複雜。
薑玉姝忙搖頭,“哪裡?我隻是好奇罷了。”
“隻是好奇?竟毫無關切之心?”裴文灃不悅地皺眉。
薑玉姝一怔,下意識瞥了瞥旁邊許多人,正色答:“親戚一場,豈能漠不關心!你遲遲未赴任,莫非出了什麼變故?”
“我與潘大人不同。”裴文灃心氣稍平順,解釋道:“他原是縣令,與原縣丞劉大人共事多年,升遷之前把要緊的交代交代,即可放心離開,劉大人自會接管一切。而我手頭有幾件案子,尚未判決,無人接管,隻能結案後再去庸州。”
薑玉姝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
“姝妹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裴文灃驀地一笑,斯文俊逸,翩翩宛若臨風玉樹。
“說來聽聽。”
裴文灃長長籲了口氣,簡直如釋重負,低聲告知:“日前接到家書,信上說,你那繼母不滿意我遠在邊塞,主動退親了。”
薑玉姝震驚,倒吸一口涼氣,“退親啦?真、真的嗎?”
“當然!”
裴文灃一聲長歎,無奈慨歎:“彆的不提,我隻愧疚於辜負了姑丈的一片美意。原本我十分盼望與他老人家結為翁婿,誰知世事難料——當不成大女婿,就改當二女婿嗎?未免太荒唐了些。”
“咳,確實荒唐。”薑玉姝同情之餘,由衷替對方高興,耳語說:“恭喜表哥,了卻一樁麻煩事。既然你和玉姍不合適,當斷則斷,各自另尋伴侶,對彼此都好。”
裴文灃鳳目幽深,平靜問:“好什麼好?今生再也好不了了。你過你的美滿日子,管我做什麼?”
薑玉姝被噎了一下,摸不準對方的喜怒,尷尬道歉,“對不起,我多嘴了,表哥莫怪。”
“……誰怪你了?”裴文灃欲言又止,皺了皺眉,昂首說:“罷了。我趕著審案,你忙你的,咱們回頭再聊。”說完,他神色如常,昂首闊步走向大堂,眾隨從追趕並簇擁。
薑玉姝不由得鬆口氣,轉身,帶領兩名仆婦,趕往糧廳。
糧廳位於高處,故她們並未發覺,上方欄杆後的盆栽旁,魏旭主仆倆正在俯瞰:
“公子,看呐。”小廝雙目圓睜,目不轉睛,耳語激動說:
“快看快看,薑特使走上來了!”
“來了,近了近了!”
魏旭眉頭緊皺,斜睨責罵:“一驚一乍的,你沒見過女人嗎?丟人現眼!”
小廝訕訕賠笑,“不是沒見過女人,而是沒見過女官。原來,薑特使一點兒也不‘黝黑粗壯’!她明明高挑白淨,容貌出眾——”
魏旭肘擊小廝,同時皺眉盯著坡下的女同僚,耳語喝令:“閉嘴!走吧,她上來了。”
“是。”小廝脖子一縮,主仆倆迅速撤離。
少頃
薑玉姝趕到偏廳門口,站定緩了緩氣息,剛抬腳,卻見廳裡走出一名中年人,略發福,未蓄須,和善發問:
“夫人可是薑特使?”
薑玉姝定睛打量,稍一思索,頷首答:“您是梁大人吧?我來遲了,讓您久等,真是抱歉。”
梁左樸含笑點頭,抬手道:“無妨,進廳裡坐。我們就住在後衙,自然比你早些。郭校尉呢?上次未能儘興暢談,甚遺憾。”
“弘磊回營去了。待下次他得空探親,再拜訪您。”薑玉姝邁進廳裡,仆婦尾隨,她抬眸一望,才發現一名錦袍青年端坐,詫異愣了愣,心想:
他是誰?按常理推測,應該是西平倉副使。假如是副使,這副架勢,無禮了。
梁左樸樂嗬嗬,若無其事地引見,“魏老弟,她便是薑特使。”
“啊?哦!”魏旭狀似回神,擱下茶盞起立,微笑說:“久仰大名,幸會。”
初次見麵,無冤無仇。薑玉姝便猜測對方剛才隻是走神了,客氣答:“不敢當。實在不好意思,我來遲了,讓魏大人久等。”
“無妨。二位,請坐。”魏旭高高瘦瘦,容長臉,右耳畔有一處指腹大小的燒傷疤痕。
“請。”
三人落座,均帶了下人,麻利奉茶。
魏旭恰與薑玉姝麵對麵。他極力克製,卻忍不住悄悄瞥了又瞥,審視端莊嫻雅的女同僚,原本滿腔的不忿裡頭,莫名夾雜了緊張與懊惱,心思飛轉,鬥誌昂揚,暗忖: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敗給一柔弱女人?哼,今天無論如何,定要設法叫她知道本公子的厲害!免得她日後胡亂插手公務,阻撓屯糧大業,影響我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