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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合上聖旨, 慢條斯理道:“郭元銘,領旨謝恩。”
“是、是。”靖陽侯麵如死灰,頹然叩首, 高舉雙手含淚道:“罪民領旨, 謝陛下不殺之隆恩。”
入鄉隨俗, 薑玉姝彆扭地跟隨眾人磕頭。
奇異的, 她聽明白聖旨後, 原本焦灼不安的心莫名鎮定了。
仿佛終於等到一個結果, 大有如釋重負之感。
太監鬆手, 靖陽侯抖若篩糠,使勁捏著明黃聖旨。
“父親、母親,快起來。”郭弘磊左攙右扶,麵沉如水,目光深邃。
薑玉姝扶起父親,“您慢點兒。”
“幸而陛下開恩了。”薑世森見一代侯爺丟魂失魄的頹喪模樣,百感交集, 唏噓道:“至少性命無虞, 想開些罷。”
靖陽侯咳嗽不止,咳得直不起腰。
“究竟、究竟是怎麼到了這一步?叫我們以後怎麼呐?”王氏涕淚交流,迷惘無措, 哭得癱軟。郭弘磊想方設法地勸慰母親。
愁雲慘霧籠罩著靖陽侯府, 壓抑的啜泣與歎氣此起彼伏, 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
太監宣讀完聖旨後, 原地站著, 狀似等候。負責抄家的官差們也並未立即動手,而是小聲商議。
心不再焦慮煎熬後,薑玉姝整個人都活泛了,敏銳而細致。她望著傳旨太監,本打算自己問,可想了想,改為扯扯丈夫袖子,輕聲提醒:“陛下流放我們,可聖旨裡沒提什麼時候動身啊,不如你去問問?”
“正有此意。來,你攙著母親。”郭弘磊從母親手裡抽出臂膀,深吸口氣,大步走向太監及負責抄家的欽差。
“公公。”郭弘磊拱了拱手,客氣地問:“不知陛下命令罪民等人幾時動身?”
太監並不倨傲,略躬身答:“三日後。三日後起解,到時,朝廷會派人押送。”
“好的。”生為侯門貴公子的郭弘磊咬緊牙關,拚命隱忍,略一思索,又拱手道:“這位大人,罪民家裡共兩百餘人,但並非全部下人都入了奴籍,其中一些是受雇的。可否允許不相乾的外人離開?”
顧慮勳貴侯門盤根錯節的世交與姻親關係,欽差也無意擺架子。他接過隨從手中的戶冊,一板一眼地答:“吾皇聖明仁慈,按律,若是受雇來此謀生的老百姓,對照冊子查明屬實後,可以離開。”
郭弘磊鬆了口氣,“多謝大人。”
“既如此,你先把不相乾的人清出來,稍後我親自對冊核實。”
“是。”
欽差皺著眉,審視嗚嗚咽咽的男女老少,頗感頭疼,清了清嗓子,威嚴道:“我乃奉旨辦差,不敢耽擱時辰。賬房都在哪兒?立即站出來,其餘人原地待著,嚴禁擅自離開,違者以抗旨不遵罪論處。”語畢,他手一揮,喝令:
“奉旨查抄靖陽侯府財物,動手!”
“是!”
頃刻間,欽差一馬當先,官差們帶著賬房,迅速湧入各院各屋,翻箱倒櫃,將抄獲之物詳細登冊,並貼上封條。
金銀珠寶、古玩玉器等物一箱箱被抬走,運出侯府,充歸國庫。
親眼目睹家宅被抄,郭弘磊眼眶發熱,雙拳緊握,用力得骨節泛白。
處處亂糟糟,薑玉姝扶著婆母,扭頭提醒父親和公公小心擁擠跌跤。忙碌片刻後,幾個忠仆奮力擠了上來,她便把婆婆交給來人,叮囑道:“照顧好老夫人,我去去就回!”
薑玉姝急匆匆,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向丈夫。豈料,人潮擁擠,她的裙擺冷不防被人一腳踩中,狼狽趔趄,脫口驚呼:“哎——”
“小心!”
混亂中,郭弘磊眼疾手快,一把摟住妻子,將其帶進牆角。
薑玉姝一頭跌進了對方寬厚胸膛,緊貼男人結實溫熱的軀體,尷尬之下,飛快站穩,緊張問:“確定了嗎?什麼時候動身?”
“定了。”郭弘磊慢慢鬆開她不盈一握的柔軟纖腰,“三日後啟程。”
提心吊膽的薑玉姝籲了口氣,小聲說:“還好,還好。至少沒命令人明早就走。”
這還叫好?好什麼?郭弘磊一愣,詫異盯著妻子,欲言又止,最終說:“回頭再談。”旋即,他振作,迅速壓下悲痛,尋父親和管事交代幾句後,躍上假山,麵朝烏泱泱人群,渾厚嗓音揚聲道:“諸位!都安靜些。”
惶恐不安的人群麵麵相覷,鴉雀無聲。
郭弘磊居高臨下,緩緩掃視眾人,語調鏗鏘有力,肅穆道:“郭氏先祖追隨效忠太/祖,南征北戰,千辛萬苦掙下靖陽侯府,蔭庇後代一百五十餘載,在場諸位都曾仰仗先祖的功勳安寧生活。如今,郭氏子孫糊塗犯下大錯,辜負了浩蕩皇恩,合該受罰。”頓了頓,他沉聲吩咐:
“陛下有旨,責我等罪民三日後北上西蒼。聽著,在場中並未賣身入奴籍的男女,現站到那邊去。”他抬手一指西側,“未入奴籍,便不算郭家人,不必受流放的株連。”
刹那間,有人歡喜有人跺腳:笑的笑著跑到西側,哭的哭得更傷心了。
郭弘磊直言告誡:“該是什麼人,便是什麼人,切莫混站,需知官府有奴籍戶冊,稍後欽差大人將親自核實。一旦被查出誰不屬實,論罪可算欺君。”
此言一出,再想逃避流放的下人也不敢亂動了,淌眼抹淚。
薑玉姝正擦汗,突聽見身後響起孩童啼哭聲,並夾雜丫鬟婆子的嚷聲:“大少夫人?您怎麼了?”
“快來人,世子夫人昏倒了!”
“娘?娘?”孩童嗓音稚嫩,茫茫然。
薑玉姝循聲去探,卻險些被心急火燎的婆婆撞倒,幸虧被侍女小桃及時拽住了。
王氏被嫡幼子架著,踉踉蹌蹌,焦急呼喚:“煜兒?煜兒在哪兒?我的孫子怎麼了?唉,跟著的人簡直廢物,連個小孩兒也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