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懇切道:“天色不早,我們八成得趕一段夜路,假如血腥味兒引來野獸,可就糟糕了。不知您能否——”
“行!”潘奎會意地打斷道:“我們也是去驛所,一起吧。”他想了想,吩咐道:“重傷者過來,跟我的人擠一擠。”
“多謝!你們幾個傷勢重,快去騎馬。”張峰鬆口氣,忙碌安排了一番,催促道:“走吧,跟著潘大人,不必擔心野獸襲擊。”
於是,潘奎騎馬,按轡徐行,率眾前往驛所。
走著走著,夜幕降臨,深山密林黑黢黢,倦鳥歸巢,晝伏夜出的獸類則開始覓食,各種嚎叫聲此起彼伏,怪異刺耳,滲人極了。
郭弘磊再三囑咐:“挨緊些,互相照應著,千萬彆落單!”
“二、二叔,煜兒害怕。”郭煜縮在奶娘懷裡,嗚咽抽泣。
郭弘磊安撫道:“怕甚?咱們這麼多人。你睡一覺罷,睡醒就到驛所了。”
“我害怕。”郭煜畢竟年幼,止不住地啜泣。
潘奎扭頭望了望,慢悠悠嚇唬道:“哭什麼?再哭,狼把你叼走。狼最喜歡叼小孩兒了。”
“不要!”郭煜嚇得哇哇大哭。
薑玉姝哭笑不得,剛想哄一哄小侄子,猛卻聽見西側林中一陣異響,夾雜著陰沉沉的悠長狼嗥:
“嗷嗚……”
女孩兒撇撇嘴,滿腹抱怨,鄙夷道:“假如大乾將士能乾,庸州就不會失守,十幾萬人也不會無辜被屠!唉,如今誰還敢指望將士?隻盼他們爭口氣、守住西蒼,我們最怕無家可歸。”
薑玉姝忐忑不安,又問:“聽著怪嚇人的。小姑娘,你家住哪兒?難道北犰兵馬已經侵入西蒼了?”
女孩兒愁眉苦臉,無奈答:“我們家在赫欽,牧河邊上的劉家村,與庸州隔河相望。北犰霸占了庸州,仍未滿足,隔三岔五偷襲西蒼,那些畜生貪婪無恥,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我們村倒黴,離得太近,為了保命隻能躲開,投奔親戚去,避一避戰亂。”
“原來如此。”薑玉姝神色嚴肅。
女孩兒掃視郭家上下,好奇問:“你們呢?你們又是上哪兒?”
薑玉姝歎道:“不巧,正是要去西蒼。”話音剛落,對方長輩便喚道:
“二妮兒,家裡逃難呢,你當是外出玩耍?快跟上!”
“哦,來了!”女孩兒抿嘴一笑,一溜小跑追趕親人而去。
郭弘軒湊近聽了半晌,嚇得瞠目結舌,扼腕道:“想不到,西蒼竟那麼亂!人家逃難,咱們卻往前湊,簡直是送死。”
“四弟莫慌。來,邊走邊聊。”薑玉姝暗暗鎮定,寬慰道:“疆域自古寸土必爭,邊塞城池失守,朝廷絕不會罷休。陛下雷霆震怒,嚴懲貪墨一案,並責令我們充軍屯田,估計他已經調兵遣將援助西蒼了。”
“真的嗎?”
薑玉姝堅定答:“當然!”
即使貴為九五之尊,也有其職責。庸州失守,皇帝若是不聞不問,輕則遭輿論指責“昏君”,重則退位讓賢,甚至亡國。
因此,皇帝必須管。
但不知乾國能否擊敗北犰?
夜幕降臨時,一行人抵達驛所。
薑玉姝精疲力倦,拖著酸脹雙腿,匆匆走向板車問:“她們好些了嗎?”
“這……”方勝皺著眉,反複試探兩名傷患的呼吸與脈搏。片刻後,他搖搖頭,沉重宣告:“蛇毒劇烈,她們沒能撐住,已經身亡了。”
啊?
眾人齊齊一驚,既憐憫又後怕。
張峰審視一番,努了努嘴,其屬下便伸手試探死者脈息,高聲稟道:“大人,她們確已身亡!”
“問問清楚,把相應姓名勾除,並注明死因。”犯人在流放途中因故死亡,張峰見得多了,毫不動容,吩咐道:“天熱,趕快叫驛所幫忙掩埋屍體,避免腐臭生瘟。”
“是!”
兩條人命,就這麼消失了?薑玉姝黯然,久久無法言語。
“走罷。”郭弘磊心裡也不是滋味,“前車之鑒,一定要告誡其餘人嚴防蛇蟲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