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意外之客(1 / 2)

“嘭~”一聲, 裴文灃以肩膀撞開房門。

他醉意上頭,酒熱冒汗, 俊臉泛紅, 步伐踉蹌, 慢吞吞走進裡間, 一頭栽倒床上,昏沉喘息一陣,漸漸入睡。

房門大敞。

他走過時留下的酒味,他的氣息, 縈繞在杜飛燕周圍,勾得她心癢癢, 一宿未眠的腦袋神誌恍惚, 兩條腿仿佛不聽使喚了, 自發邁進房門。

循著酒味尋找, 直到看見半身橫在床上、趴著入睡的裴文灃時, 她才如夢驚醒。

“哎呀!”

“大冷的雪天, 你這樣, 不怕著涼嗎?”杜飛燕疾步行至榻前,不知所措,蹲下看著他的睡顏,試探輕喚:“大人?裴大人?”

“恩公?”

“裴大哥?”

裴文灃趴著,呼吸間酒氣四溢, 一動不動, 毫無回應。

“唉, 怎麼醉成這樣!”杜飛燕搖頭歎氣,忐忑環顧四周,蹲著挪近些,小心翼翼,垂首為他脫靴。

裴文灃渾然不覺,開始打鼾。今天,薑世森忙裡偷閒,休息時來尋器重的內侄,綠蟻酒紅火爐,一邊燙酒一邊閒聊,聊著聊著,不可避免地談及往事、家事等等。

長輩苦悶,借酒澆愁,裴文灃不斷勸慰,誰知勸著勸著,自己也傷感起來,惆悵嗟歎。

於是,兩個苦悶人,互相傾訴煩惱,越喝越多,若非眾仆絞儘腦汁地勸阻,兩人勢必當場爛醉如泥。

少頃,兩隻靴子被脫下。

杜飛燕心如擂鼓,生怕驚醒對方,輕輕把靴子擱在腳踏前。

緊接著,她起身,彎腰靠近,伸手比劃幾下,指尖哆嗦,握住醉酒之人的肩膀,試探著一扳。

“咳咳。”身體忽然被扳動,呼吸一岔,裴文灃皺眉,不適地咳嗽兩聲。

糟糕,弄醒他了!

完了完了!

杜飛燕大驚失色,慌忙矮身躲進簾帳後,嚇得心亂蹦,恨不能插翅飛離。

半晌,床上並無動靜。

杜飛燕拍拍心口,探頭張望:

裴文灃仍趴著,微微打鼾,呼吸平穩,看著像是睡熟了。

“刮大風下大雪,你不蓋被子,不覺得冷嗎?”杜飛燕喃喃耳語,擔憂皺眉,“難怪曾經聽四哥說,有個鏢師醉倒在外頭,活活凍死,壓根爬不起來回家。”

“唉,我專程來告彆,沒想到你醉得這麼厲害。”

杜飛燕到底不放心,躡手躡腳返回榻邊,不敢再扳他肩膀,更不敢脫他的外袍,任由其趴著。她屏住呼吸,伸手欲拽棉被和毯子,卻因床寬而夠不著,隻得單膝跪在榻沿,俯身伸臂,才夠著了被角,忙一拽,展開,輕輕為他蓋上。

忙碌中,她並未發覺自己的辮子垂下,落在裴文灃臉上,掃來掃去。

發絲刺入鼻子,癢極了,激得人打噴嚏。

“阿嚏——”裴文灃迷迷糊糊,半睜開眼睛,越發顯得鳳目狹長,醉眼朦朧,霎時分不清是夢是醒,一把抓住眼前的辮子,啞聲開口:

“姝妹妹?”

杜飛燕整個人一僵,單膝俯身,懸空橫在俯趴的男人之上,滿心苦澀,忍不住反問:“你叫誰呢?”

“姝、姝妹妹……”剛才,裴文灃與姑父對飲並懇談半天,憶起無數往事。他稀裡糊塗,誤以為是夢境,而且夢回年少時光,遂抓著辮子扯了扯,語氣飽含縱容,“小丫頭,你、你怎麼又跑來我房裡了?快,把捉弄人的東西交出來。”

杜飛燕咬咬唇,內下滋味難言,“郭夫人她、她——什麼東西?我沒打算捉弄人,而是專程向你告彆的。”

裴文灃腦袋和耳朵一起“嗡嗡~”響,沉浸在青梅竹馬的夢中,自顧自地說:“哼,還、還否認?我抽屜裡的蝴蝶,鞋子裡的石子兒,難道、難道不是你放的?”

“才不是我乾的呢。”杜飛燕苦笑,一聲長歎,“裴大人,你喝醉了。”

“就是你!”

裴文灃嘴角勾起,笑得鳳目一彎,口齒不清地教導小表妹,“小丫頭,一年比一年大了,不宜再來我房裡,想見麵,打發丫鬟傳話,我會去找你,明白嗎?免得妹妹挨罵。唉,你那繼母,最、最愛訓人的。”

原來,恩公竟有如此溫柔體貼的一麵。

杜飛燕聽著對方關愛有加的語氣,一顆心不斷往下沉,猛地直起腰,硬邦邦提醒道:“恩公,醒醒,你認錯人了,我是杜飛燕,不是什麼‘姝妹妹’!”

“嘶——哎喲,鬆手,鬆手,疼!”細辮子被一扯,疼得杜飛燕歪倒,倒在他背上。

裴文灃被重重一壓,呼吸一岔,劇烈咳嗽,頭昏腦脹,“什、什麼?你不是姝妹妹?”

“我是杜飛燕!”

裴文灃呆了呆,慢慢鬆開她的辮子,“杜、杜飛燕?”

“對!”

杜飛燕跳下床,既臉紅耳赤,又黯然不忿,“你睜開眼睛,仔細看看,我是誰?”

裴文灃竭力睜大眼睛,雙手使勁一撐,勉強坐起,靠著團成堆的棉被和毯子,定睛片刻,逐漸冷下臉,“杜飛燕?”

“嗯。”

“你、你怎會在我房中?”裴文灃捶捶腦袋,無法思考。

杜飛燕尷尬杵著,囁嚅答:“你先彆生氣,其實,我是專程來告彆的。前天,家鄉來信,爹娘告知,已經為我相定一門親事,過兩天,我就要回秦州了,因此——”

裴文灃醉得臉潮紅,打斷質問:“誰允許你進來的?”

“我、我自己——”

裴文灃臉色沉沉,正糟心,不願多廢話半個字,揚聲喊:“來人!”

“小蔡?吳亮?老程?誰、究竟是誰放她進來的?我的吩咐,你們當耳邊風嗎?”醉酒難受,裴文灃惱怒下令:“快來人,立刻把她趕出去!”

“你——”杜飛燕眼眶一紅,唯恐被外人撞見,驚慌失措,忙道:“彆,求你彆聲張,容我、我說幾句話,說完馬上走。”

醉酒之人撇開斯文架子,絲毫不掩飾厭惡神態。裴文灃極度不耐煩,一揮手,“我與你之間,沒什麼可說的,走,立刻走。”

“你為什麼這樣討厭我?”杜飛燕潸然淚下。

裴文灃心浮氣躁,兩手胡亂摸索,翻翻被褥,掀掀枕頭,最終摸到腰間荷包,揪下朝對方一砸,“滾!”

“你乾嘛呀?”杜飛燕略懂拳腳,含淚接過荷包。

“擅闖男人臥房,世上、世上居然有你這種不知廉恥的、的姑娘?我算開眼界了。”裴文灃氣得直喘,偏偏醉得無力驅趕,“滾出去!”

“滾就滾,什麼了不起的?”

“哼,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見你了!”杜飛燕攥著荷包,氣急敗壞,難堪一跺腳,扭腰奔出房門,卻不慎與老仆相撞。

“叮咣~”刺耳聲,銅盆和熱水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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