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養胎日常(2 / 2)

於是,潘奎騎馬,按轡徐行,率眾前往驛所。

走著走著,夜幕降臨,深山密林黑黢黢,倦鳥歸巢,晝伏夜出的獸類則開始覓食,各種嚎叫聲此起彼伏,怪異刺耳,滲人極了。

郭弘磊再三囑咐:“挨緊些,互相照應著,千萬彆落單!”

“二、二叔,煜兒害怕。”郭煜縮在奶娘懷裡,嗚咽抽泣。

郭弘磊安撫道:“怕甚?咱們這麼多人。你睡一覺罷,睡醒就到驛所了。”

“我害怕。”郭煜畢竟年幼,止不住地啜泣。

潘奎扭頭望了望,慢悠悠嚇唬道:“哭什麼?再哭,狼把你叼走。狼最喜歡叼小孩兒了。”

“不要!”郭煜嚇得哇哇大哭。

薑玉姝哭笑不得,剛想哄一哄小侄子,猛卻聽見西側林中一陣異響,夾雜著陰沉沉的悠長狼嗥:

“嗷嗚……”

薑玉姝一愣,握著擰好的熱帕子,登時遞也不是,不遞也不是。

郭弘磊正是此意。

夫妻之間,本該如此。總是客客氣氣的,忒生分,像什麼話?

他默默想著,把脫下的衣衫隨手一撂,袒露左肩和左臂兩處傷,胸膛寬厚結實,即使坐著也看得出身量高大,俊朗英武,男子漢陽剛氣概十足。

彼此並無夫妻之實,麵對麵,薑玉姝不免羞窘,可慮及對方受傷行動不便,隻能佯作自然。她深吸口氣,又擰了擰帕子,靠近問:“傷口覺得怎麼樣?”

“方勝剛才又給包紮了一回,敷著藥,不大疼。”郭弘磊端坐,虎目炯炯有神,隱露期待之色。

誰知,薑玉姝手中的帕子尚未貼近,後腰便被小侄子摟住了!

“嬸嬸,”郭煜曬黑了,也瘦了,幸而一路沒生大病。他趴在二嬸背上,無精打采,噘著嘴說:“煜兒餓了。”

“哦?”薑玉姝詫異轉身,抱住黑瘦小孩兒問:“我猜猜,你肯定又不吃饅頭了,對不對?”

郭煜委屈問:“為什麼老是吃饅頭?就沒彆的吃麼?”

薑玉姝無可奈何,“眼下隻有饅頭,等過陣子才有彆的食物。”

幾個丫鬟侍立一旁,小桃忍不住問:“少夫人,讓奴婢伺候公子吧?”

薑玉姝還沒張嘴,郭弘磊便道:“不必了。你們去照顧老夫人。”語畢,他拿走她手中的帕子,偏著頭,自己擦身。

“……是。”小桃忍著失望,黯然屈膝。同為大丫鬟的碧月抿嘴,偷偷嗤笑;娟兒則一無所察,恭順告退。

薑玉姝一邊逗侄子,一邊好奇問:“聽說潘大人是百戶,不知在軍中、百戶是多大的官兒?”

“正六品,手底下百餘兵。”郭弘磊十分熟悉。

薑玉姝又問:“那,總旗呢?”

“手下五十餘兵,說是七品,實際未入流,畢竟一衛便有一百個總旗。”郭弘磊擱下帕子,單手抖開玄色外袍,有些費勁。

薑玉姝見狀,忙道:“小心傷口,來,我幫你。”她隔著小炕桌探身伸手,助其套上袍子,垂眸係衣帶。

兩人相距甚近,郭弘磊目不轉睛,盯著對方精致如畫的眉眼,那纖長濃密的睫毛,一眨又一眨,嬌憨秀氣,令他心癢癢,莫名想伸出手指挨一下掃刷……

“好了!”薑玉姝拍拍手,憂心忡忡,“我問過方大夫,你這傷,至少需要休養一個月,可咱們距離西蒼隻有兩百多裡了。假如,到時官府命令男丁立刻充軍,幾個傷患該怎麼辦?”

郭弘磊低聲告知:“放心,我已托人先行打點,好歹等傷勢痊愈再投軍,否則上陣便是送死。”

薑玉姝心弦一緊,脫口而出,“你可一定不能死!”

“這……”郭弘磊欲言又止,斟酌再三,鄭重承諾道:“我儘力而為!”

柵門外·拐角處

潘奎抱著手臂,悄悄審視昏暗憋悶的牢房,皺眉問:“流放三千裡,郭家人都是這麼過的?”

“當然。”張峰瞥了瞥,嚴肅表示:“我們押解犯人,必須得遵守規矩,趕路便趕路,夜宿便夜宿,樣樣照著規矩辦。”

潘奎搓搓下巴胡茬,生性直率,疑惑問:“按常理,勳貴世家遭逢巨變,百餘口人被流放,忍饑挨餓風吹日曬,想必滿腔怨憤、憂愁低落,可我怎麼看他們挺鎮定從容的?融洽說笑,簡直不像犯人。”

“其實,我們也很驚奇。”張峰感慨萬千,唏噓告知:“這些年,我押解過不少世家貴族,有幾十口人的,也有幾百口人的,一般在流放途中,犯人會逐漸拋卻涵養禮儀、變得自私冷漠,爭鬥時往往不留情麵。有的甚至絲毫不管親人死活,隻顧自己。”

久經沙場,潘奎並不意外,“患難方現真性情。生死攸關之際,人人都想活命。”

“但郭家卻不同!”張峰既是由衷欣賞,又感激救命之恩,大加讚賞道:“初時,我們還擔心犯人窩裡亂、耽誤趕路,誰知他們竟一直沒亂!您瞧,至今仍秩序井然。唉,真是不得不佩服郭二公子,年紀輕輕,卻十分沉穩,文武雙全,能屈能伸,管束有方——”

潘奎抬手打斷:“得得得!行了,彆誇了。”他轉身離開牢房,揶揄說:“張大人如此讚賞,不知道的,恐怕懷疑你收了那小子的賄賂。”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