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二少爺我其實超正經der
留下常隆老將軍率軍鎮守邊關, 明田帶著戎族的十萬俘虜, 班師回朝。
倒不是一乾太學生的碎碎念和聖人之言感化有效,而是, 在大周軍隊的兩麵夾擊、火*藥大炮的連番轟炸, 以及斷糧缺水數日的情況下,戎族王實在承受不住, 領兵死戰, 戰死半數將士。
就連他自己也被明田一槍挑飛了腦袋, 之後,剩下的半數戎族士兵,不戰而降。
明田大手一揮, 給來福下達命令:“把這十萬戎族兵士, 都拉回大周。”
來福傻傻地問:“拉回去乾什麼?光是這一路上的吃喝糧草,就是一樁天文數字,回去之後還不得吃喝都歸我們負責了?”
明田笑笑:“拉回去修路, 修橋,修大壩,修學校, 修義莊……唉,十萬人是真不夠用啊,要不咱們再往北邊打打,多撈些戰俘回來?”
饒是明田再躍躍欲試,這個可怕的想法也還是被常隆老將軍和戚華庭從京都傳來的信息給攔住了。
要不是三年歉收,前朝無糧無銀, 明田手上的銀兩糧草也不夠,怕是戎族的老巢當真要和羌族一樣,被明田整個端了,讓它成為下一個大周俠客和商旅們的勝地。
這場戰役中,戎族方唯一的勝利者可能就是被明田俘虜後,留在身邊感(洗)化(腦)數月之久的戎族三王子滑蘇稽了,他不僅死了父王兄弟,白撿了一個王位,還被明田拉郎配的有了一個大周王後……甚至,他回到戎族王宮後,都不用日理萬機的處理朝政,因為這些事情,都有明田特意送給他的一乾來自大周的學子們和他的王後代理了。
三王子滑蘇稽成了戎族曆史上第一個上位最輕鬆的戎族王,咳咳,還是第一個當王當的最輕鬆的戎族王,不用什麼天下無敵的武功,乃至不用彎弓射大雕,都能穩坐王位——當然,他這個王位也坐不了多久就是了。
明田班師回朝,前朝惠帝時的文武百官,有半數人都換了新麵孔,京都的勢力重新洗牌,但明田所見,文武百官皆是勵精圖治,心向民眾,比之以前屍位素餐的一群人靠譜許多。
一派新氣象。
許是推翻了舊朝,趕跑了來犯的戎族和羌族,又新立大周,再者,明田大勝戎族歸來的第二個月,乾旱三年的關中一帶降雨,蜀中豐收,一時之間民心鼎沸,明田在朝野四處的聲望達到了頂峰。
至於為什麼明田新建的王朝是以周明田的周為號,而不是以明軍的明為號。
許穆青對此笑笑不語。
明田其實對於建立的是明朝還是周朝,沒有太大的想法,取名為大周,也不過是因為此世造反做皇帝,隻為了圓了原身周明田的一個心願罷了。既是為了圓周明田的心願,而不是明田的心願,王朝姓周,也就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當然,還有一個人對此事耿耿於懷。
前魏丞相,周敬。
忙完了朝中一切事宜,等到明田微服私訪出現在以前的丞相府、現在的國公府上的時候,周敬仍舊臥病在床,渾渾噩噩不知府外年歲。
他原本就已六十多歲,最近幾年更是宵衣旰食、朝乾夕惕,為了前朝動蕩不安的前朝朝政殫精竭慮。而且當時坊間傳聞明田身隕在外,周敬也是遍尋明田不得,他老來之時以為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生生承受了三年喪子之痛。及至後來外族入侵、叛軍四起、大魏傾覆,周敬又親眼目睹三十多年的君主和好友惠帝的淒涼下場,明田的突然出現和立場轉變也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終歸是年歲已高,他又肩負了諸多事情艱難困苦的熬過了三年,饒是在全部丟棄後,也並沒有覺得渾身無事一身輕,反而有了一種喪失目標、人生了然無趣的滋味。
周敬忙碌了五六十年,如今突然閒下來,還是以一種這麼本該光宗耀祖卻搞得難堪的境地被迫退居二線,一下子就病了——而且病的不清。
有時渾噩起身,他甚至還對旁人說要進宮去拜見惠帝,竟是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模樣。
新朝初立,諸事繁雜,外加明田禦駕親征,及至他有空回到周府時,已是臘月時節。
天空簌簌的下起小雪來,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明田輕衣便服,外罩一件避風的鬥篷,僅帶了來福一人,打馬至周府。
下馬,敲門,出來的老管家見是他,神色激動地連聲喚:“二少爺!您回來了!不是,也該喚二老爺了!”
老管家忽而又反應過來似的,神色大變,惶恐至極,忙俯身下跪,恭敬道:“陛下萬歲,不知陛下微服至此……”
“不必行禮,起吧。”明田輕聲道,來福上前攙扶住了老管家。
明田大跨步地進了府門,他站在門廊下,穿堂風拂起他身上的鬥篷,向後吹得鼓鼓的,帶來一絲寒意,麵上似蒙了些雪籽,又濕又潮。周府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依然是四年前的模樣,就連院中積了雪、掉光了葉而光禿禿的銀杏樹,也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不過,當明田的目光一一略過這偌大的府邸時,一些蛛絲馬跡還是逃脫不了他的目光。牆角的青苔,略有些破敗的瓦簷,乃至老管家滄桑疲憊的雙眼和比以往佝僂許多的脊背,都一一昭示著,這座往日裡幾乎可以算得上惠帝時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的府邸,終究,還是破敗了。
一如周敬如今的地位。
拜之前原身周明田的名聲,以及明田離開京都時、而後造反歸來後所鬨出來的那一樁樁幾乎揚名天下的家事所賜,如今大概是京都上至滿朝文武下至街邊乞兒,都知道當今皇帝與其父其兄不合。
上有所好,下必從之,上有所惡,下必從之。
明田即便什麼都沒有做,周明錦暗地裡聯係泰王黨羽做出的一些小動作他沒有管,也沒有在戚華庭、許穆青或是誰麵前表露過他對周明錦私下籌謀擾亂他登基大典一事的不滿,但周明錦的馬腳顯露無疑,自有人揣測聖意,明裡暗裡的排擠周家。
是以,哪怕周敬是當今皇帝的生父,國公府前也還是門可羅雀,冷清至極。
“國公近日病情如何了?”明田一邊往裡頭,一邊問身邊誠惶誠恐的老管家。
老管家恭敬回:“近日有所好轉,醒來的時日較以往多些,隻是人卻比以前更加沉悶了,多數時候都隻是看著窗外發呆,就連大老爺、哦,也就是以前的大少爺,前來探望,也不見有多好轉。”
末了,老管家悄悄看了明田一眼,又添了一句:“老太爺已是數日未曾見過大老爺了,就是大少爺要來侍疾,也是不見的。”
明田神色如常,叫老管家看不出什麼來。
行至三進門長廊,狂風忽至,大雪紛飛,明田沿著長廊而行,風卷簾稍,雪打紅梅,突見前方長廊下站了一個黑衣身影,近了些,才看清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披頭散發,披氅擁爐,一派世家貴公子的作風。
老管家輕聲喚了句:“二少爺!”
明田恍恍惚惚,險些還以為老管家還在喊自己,末了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喚眼前這正值年少的少年郎,周明錦的二子,周燃。
比起心機深沉、對自己頗為不喜,在以前時常對自己冷嘲熱諷的周炎,這個比周炎小了四歲的二侄子,明田倒是有些不熟。
一彆四五年再見,明田竟是從他的眉眼間依稀看出了一點熟悉——那是周明田的眉眼,乃至周明田年少時的些許桀驁和孤清。
不及老管家介紹,周燃已是自顧地上前,低頭給明田行了一禮,他開口喚:“侄兒周燃,見過二叔。”聲音低沉,帶著變聲期的少年特有的沙啞。
明田兩手負在身後,眸色沉沉,臉色平靜,一時叫人看不出他對眼前這酷似自己的侄兒的反應,及至一片雪花吹入明田的頸項融化,冰涼觸體,他才似反應過來似的道了一句:“太過親昵了。”
聲音平靜,沒有絲毫起伏,簡直堪稱冷冰冰。
周燃臉上露出幾絲委屈之色來,好在他並不多話,隻起身諾了一下,這次喚的是陛下,隨後走到廊邊安靜站立。
老管家心底默默長歎了一下。
明田沒有管身後默默跟上來的周燃,及至周敬的屋門前,他揮手讓跟上來的幾人退下,自己推門進去了。
屋內暖融融的,合著一股苦澀的中藥味和安神*的熏香,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極淡,卻顯出幾分清幽的酒香。
明田脫下身上的鬥篷,抖了兩下發上的雪籽,繞過屏風,不及見到周敬,先道了一句:“好香的梨花白,爹真是會享受。”
屏風內傳來酒杯落地的聲音。
沒人知道明田和周敬在屋內談了什麼,老管家隻記得,及至夜色暗沉,華燈初上,明田終於從那屋內出來的時候,他身上帶著一股清幽的酒香。北風呼嘯中,他兩頰微有紅暈,不知是北風吹得,還是喝酒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