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70章 顧明田(2 / 2)

薄瑾冷靜溫和的聲音傳遍了全場,她沒有吹噓亦或是麵露鄙夷之色,麵對其他人的決然不信,隻是淡淡開口,用著最平和的語氣說著叫外界人士細思極恐的話:“我初學丹道之時,曾因一些瑣事詢問過宗門內的桑楷尊者,這些有關古法煉製丹藥的事情,都是尊者所言。”

修行界除去魔修,正道總共隻有四名化神,而無華派就占了其中之三,桑楷尊者就是其中之一。傳聞他已有將近萬年的壽命,乃是迄今為止活著的最久遠的一名人修。

既是搬出了無華派和桑楷尊者,再無人有異議。而一乾人等心下對於無華派的底蘊深厚和其龐然大物所帶來的威壓,就不是可對外人道也的了。

“啪啪,真人所言,句句屬實。”有人拊掌的聲音從外頭傳來,眾人一驚,皆向外看過去,隻見得兩個修士從樓外又被人引了進來。

一見著來人,黃素先喜道:“師伯!師兄!”

眾人又是一驚,就連薄瑾,麵上也顯而易見的露出了一抹驚愕之色。

來者兩人,都是樣貌不過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

當頭的一個,青衣風雅,腰佩玉竹素淨,披肩墨發,整個人透著一股如清風鬆竹般清冽的氣質,他麵上帶笑,又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溫和之感。

所謂翩翩君子,不外如是。

這人薄瑾也很是眼熟,正是前些日子才從小師弟封錕口裡那裡還在聽他八卦的荀晏。

隻是,薄瑾覺得稀奇又不可思議。

荀晏這人向來深居淺出,按理說這頓時間該是在無華派和小師弟封錕鑽研那半卷《太初靈卷》才是,怎麼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竟然跑到了四休城這麼一個堪稱邊陲貧瘠的地方來了?

至於另一個,卻是一個更顯年輕些的男修了。

他身上穿著那件和黃素身上有些相似的黑衣,同樣是頭發高束,但是比起英姿颯爽的黃素,這人卻是眉眼輕佻,行為舉止皆有幾分浮躁之氣。依著黃素的稱呼,想來這人就是她的師兄了。

【咦,此人倒是有些古怪。】秦暝老爺子忽而在莫然腦海裡輕聲嘀咕了一下,隨後再也沒了聲響。莫然心下生疑,也有幾分好奇,問了一句【哪裡古怪】,卻是半晌沒有等來秦暝老爺子的回話。

莫然心下一驚,秦暝老爺子這般反常的舉動倒是少見,畢竟就連在青陽穀中麵對兩名元嬰之時,秦暝老爺子也是一副天大地大老夫最大的模樣,如今麵對來人,卻是罕見的道了一句【古怪】而後就消失無蹤了。

莫然對來人心生了幾分警惕。

原來如此——

把前因後果串聯起來,薄瑾很快就找到了緣由。

這中州能知曉古法煉丹的人本就少之又少,連她都隻是略懂,但是為何黃素這麼一個半步金丹的後輩就能成功煉製出來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是她的師門絕學。

荀晏一出現,黃素的師門也是不言而喻了,天靈宗是也。

難怪,薄瑾心下感歎,這也難怪黃素方才說曾跟隨師門長輩見過薄瑾數次了,若是她跟隨荀晏見過薄瑾,這就是可能的。薄瑾和荀晏都是赫赫有名之人,又因一些事情關係不淺,兩人同行的次數可不算少。

“原來如此,沒想到黃素小友竟然是荀晏前輩的師門中人。”薄瑾拱手道。

她這一出口,在場眾人才知曉這進來的人竟然是荀晏,氣氛一時熱絡起來,上前寒暄討好者不計其數。

薄瑾平靜地站在一旁看著荀晏與在場諸人打招呼。

他一個元嬰,甚至是整個中州都有著赫赫威名的元嬰,在麵對眾多金丹乃至築基的弟子的捧場時,也沒有顯出幾分不耐煩或是居高臨下,而是溫和的笑,圓滑地與四名五階煉丹師說話,這幅遊刃有餘還叫人佩服萬分的模樣,真是讓誰看了都得心服口服的。

荀晏溫和的笑笑:“都是小輩頑劣,拿了丹藥來這裡胡鬨,倒是叫諸位道友看笑話了。”

“哪裡哪裡,元君說笑了,黃素道友可是天資卓越啊!”

“是啊是啊!這枚丹藥可真是叫我等大開眼界啊!”

“對對,我們以前從未見過這等古法煉製的丹藥,一時有些稀奇……”

眾人開始捧場起來,態度比之方才對著薄瑾還要熱絡不少。

或許這就是差距,薄瑾畢竟和他們一樣是個金丹,但是荀晏卻不同,他與鳳弦大戰一事如今已傳遍中州,天下誰人不識君?

就算沒有那被傳的子虛烏有的天靈宗出山一事,他如今也正是聲名大噪之時。

荀晏不說話,靜靜地站在那兒,他身上的青衣素袍無風自動,顯得整個人愈發清雋消瘦了些許,這般君子如玉的一般人,便是修行界,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個人。見在場眾人都安靜了下來,荀晏負手而立,目光逡巡片刻,停在莫然身上停頓了下,就在莫然心下不安之時,他的目光直直地停在了薄瑾身上。

荀晏緩緩開口:“薄瑾道友方才所言,恰如我這位黃卓師侄所說,句句屬實。黃卓。”荀晏看他身後跟著的這黑衣的金丹男修,這是黃素的師兄。

黃卓點頭,向前一步道:“薄瑾道友方才所言,的確如本門曆法所記相符。三萬年前,煉丹師們的確采用古法煉製丹藥,如今的煉丹師們采用新法煉製丹藥,雖說這煉製手法是在這三萬多年來一步一步地更新改進,變得越來越符合如今煉丹師們的習性和如今的靈植以及靈力濃度,但是有一點,卻也是如今的諸位再難達成的。那就是對於丹道的追求!”

“三萬年前的那場丹道改革,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黃卓厲聲道,他臉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意氣風華,聲音卻是格外的沉穩有力,眼神堅定,聲音篤定。

不顧在場諸人的麵色嘩然、群情激奮,黃卓繼續道:“我們宗門前輩們花費了整整兩萬八千年,前後整整十三代宗門弟子的努力,這其中包括了三位煉丹大宗師數十位煉丹宗師以及數百位煉丹大師夜以繼日的研究才終於叫我們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錯了!從一開始,丹道改革就不該進行!”

“以新法煉製丹藥,會在我們的五行筋脈中累計丹毒,時日一長,將大大增加我們的渡劫難度!不然,為什麼三萬年前,每隔兩三千年都會有尊者飛升上界,而自從這新法改良後,我們這屆,再無尊者飛升!”

猶如平地驚雷,一言激起千層浪。

大大的丹鑒樓大廳裡,擠滿了將近兩百名煉丹師,算上黃卓在內,其□□有一名元嬰六名金丹還要一個半步金丹。

四休城哪怕比起中州繁盛之地稍顯貧瘠,但是有諸多金丹在內,最主要的是,有荀晏和薄瑾在此,注定今日這四休城丹鑒樓的一番“論丹道”將傳諸四海,引起整個修行界的震蕩!

丹鑒樓內外一時喧嚷起來,諸多人叫囂著不信,黃卓平靜道:“諸位道友,我天靈宗弟子可從不敢無的放矢!”他轉身朝荀晏躬身:“宗主。”

黃素也站出列,躬身行禮:“宗主。”

“不錯,我天靈宗弟子,從不打無準備的仗。”荀晏話中有話,“本座知曉諸位道友對此事仍心有餘慮,又或是不敢置信,煩請諸位道友在今年九九重陽日齊聚崇明金頂,介時本宗將大開山門,廣迎天下道友!介時,對丹道、符道、器道、陣道乃至功法武技,我宗皆與天下道友共論!”

荀晏頂著薄瑾驚愕而不敢置信的目光,一手緩慢而溫和地撫摸著腰間的玉笛,一手負在身後,他麵上仍舊帶笑,但這笑意卻無端的叫薄瑾心生驚恐,如墜冰窟。

他、荀晏這是要將整個修行界都攪和的天翻地覆啊!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天靈宗?我沒聽錯吧?!是我以為的那個靈霄尊者的師門天靈宗嗎?不是說這個宗門早在兩三萬年前就被滅門了嗎?!”

“不,偌大的一個傳承數十萬年的大宗門,怎麼可能說沒就沒?!看來傳言天靈宗舉宗避世秘境,所言非虛!”

“天靈宗要重新出世了!”

“看來整個中州的勢力,都要重新洗牌了。隻是不知這天靈宗和無華派,都是傳承數萬年的大宗門,究竟誰強誰弱?”

“出世又如何?宗主不過隻是一介元嬰,哪能比得過有三位尊者鎮守的無華派?!”

“我們三萬年來無法飛升的真相,真的就是這個嗎!當初靈淮尊者的這一片好心,可是禍害了後人整整三萬年啊!”

“我不信!要真是一個煉丹的手法就能積累丹毒造成無法飛升,但總還是有人不服用丹藥的……”

眾說紛紜。

便是莫然,此時也覺得心下既是壓抑又是興奮的熱血沸騰,忽而心涼忽而腦熱,覺得心下飄飄然。但他畢竟心理素質非凡,在一眾金丹修士都還沉浸在這種心境之時就已然反應了過來,因為秦暝老爺子也不知道在乾什麼,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扭頭看薄瑾。

薄瑾不知是氣還是懼,又或是無奈,莫然很難看出薄瑾內心的真實想法,但從她麵上已然沒有一絲溫和的笑意來看,這事恐怕對於她,打擊不小。

先且不說黃卓所說的此界不能飛升的緣由是丹毒所致這一點到底是真是假,但有一點即可判定,那就是天靈宗出世,所謀非小!

薄瑾的師尊乃是如今修行界公認的第一強者非虛尊者,她的師門乃是正道第一宗門無華派,如今空降來一個赫赫有名的天靈宗,誰能如願?

除卻中州霸主地位不說,單說對於丹道修士而言,這就是一個致命的改革點!

不說中州,整個修行界有多少修士和丹道掛鉤?

草藥和靈植的培育、搗鼓、煉製,丹火的采集、束縛,丹爐的打造、煉製,隨後是煉丹師的等級考核,便是丹鑒樓,就會在整個修行界造成一個致命打擊!

這是一整條產業鏈都會受到天靈宗出世的打擊,介時會有多少修士心境崩塌?甚至往大了方麵說,這整個修行界,還能不能有這三百年來的相安無事,還是說到時候會引起一片血雨腥風?!

更彆說天靈宗這架勢,看起來也不像是想要相安無事的模樣,它的野心,也不僅僅在於丹道,而是在於丹符陣器甚至是功法武技!

荀晏和他的兩個師侄黃卓黃素沒有在這裡停留多長時間,便是有無數人想要上前詢問,也會被黃卓黃素攔下。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薄瑾。

莫然跟著薄瑾離開了丹鑒樓,跟上了荀晏的腳步。

這事鬨了整整一天,莫然和薄瑾進丹鑒樓之時還隻是晌午,此時已是傍晚。仲夏的黃昏餘韻打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一旁鋪裡的靈石珠寶發出瑩瑩光芒,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繁雜的丹香粉香。

薄瑾叫停荀晏,欲言又止,精神恍惚,忽而問出一句毫不相乾的話來:“前輩今天的這番言論,不知我師尊可否知曉?”

黃昏餘韻落在荀晏的青色素袍上,顯得有幾分暗沉沉,他的袍角和發尾在晚風中微微拂起,便是光線昏暗,他整個人也是白的發光發亮,如一塊最叫人難以拒絕的白玉。他嘴邊也還掛著經年不變的笑,趁著冷白色的皮膚,在黃暈中顯得有幾分暖意和溫和,但是配上他那副沉沉的眸子,卻叫人不寒而栗。

他笑著薄瑾,回:“知,如何?不知,又如何?”

“總歸,也還是在本座和尊師的掌控之中。”荀晏笑道。

莫然忽而仰頭。:,,,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