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讓他誠實待人,規規矩矩講信用,不要耍那些鬼祟的把戲和陰謀詭計。
但若是霍展祈真的謹守本分,那麼皇位怎麼輪都輪不到他頭上的,除非他前頭三個兄長都死絕了。
所以這是不是表示,陛下心裡頭也沒有傳位給霍展祈的念頭?
顧歆突然覺得自己真相了。……
那一日的長談之後,霍展祈開始喜歡找顧歆說一些朝中事。當然,都是不涉及太多機密,且眾人皆知的事情。
他發現,有時候顧歆會有一兩句精妙的見解,這讓他覺得異常的欣喜。
他沒想到出身商戶之家的顧歆,肚子裡竟是有不少墨水,顧歆對於他的疑惑,自然是找借口塘塞了,還掰了些小時候溜進父親書房看書的假故事。
霍展祈聽了隻覺得自己真是撿到寶了。
皇後為保太子的儲君之位,煞費苦心才挑出顧歆這樣的身世,為的就是讓自己的後院烏煙瘴氣,也是為了讓自己身旁沒有賢妻相助。
畢竟皇室宗親之間也是需要常走動的,顧歆若是粗鄙上不了台麵,隻會連累了霍展祈,日後他要在宗親中立足,就要費更大的功夫。
更不用說他若是想拉攏宗親,派出一個不懂規矩的王妃,還不得罪死人?
皇後這些陰暗的心思,他自然也想得到,所以當初才會對顧歆這麼排斥。
沒承想,待到他真的娶回來之後才知道,眾人都錯把珍珠當魚目了。
他的王妃,教養規矩一點兒都不差,同時性子也溫順,偶爾鬨點小脾氣那是勾人得很,現在他又多挖掘出其他優點了,他的王妃眼光毒辣,見解也和一般閨閣女子不同。
有這樣一位美麗溫柔的賢內助,他真是想好好的感謝皇後娘娘啊。
……
此時在坤寧宮中的皇後,自是不知道霍展祈打從心眼感激她攛掇陛下賜婚。
她正惱怒的瞪著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大慶的太子是皇後的嫡長子,生得英武不凡,相貌堂堂,聚集了皇帝和皇後外貌上的優點,可偏偏卻沒有繼承兩人的聰慧。
簡單一句話說,便是空有外表的草包一個。
當然,從小受皇子教育長大的太子,並不是真的草包,比起宮外的許多貴族子弟來說,太子還算是拔尖的。
可和一眾皇子擺在一起比較,太子就顯得愚鈍了。
皇後也想不通,明明眾皇子都是由同樣的名儒訓導,太子回了東宮後,還有諸儒輪班侍從,她也替太子選了不少才俊之士入宮當伴讀。
可結果卻是文章靈氣比不上老四,才思敏捷比不上老二,就是讓他死背硬記,記憶力也比不上老三。
好吧,文比不上,那來論武罷。
大慶一改前朝重文輕武的陋習,不僅皇帝大力提拔武將,且還規定諸皇子必須習武強身,因此眾皇子入了皇子書房後,同時也要開始習武。
但是皇後溺愛太子,一直覺得小小年紀就習武會傷了身子,且有那個功夫紮馬步不如拿來背書,因此太子從小練武的課兒便是有一天缺一天的。
待到皇後發覺其他皇子的身體倍兒棒,唯有太子有些體弱,因此咬了咬牙狠心送了太子去習武。
可太子早就被寵壞了,吃不得苦,教導太子的武師又不敢要求太子,便由得太子三天兩頭的裝病逃課。
久而久之,太子和其他皇子的差距也就越來越大了。
可以說除了占了個嫡長的身分,太子竟是樣樣不如其他皇子。
皇後為他可算是操碎了心。
但是他卻是不領情,反而覺得皇後處處管著他,煩得很,還幫他娶了一個同樣嘮叨的太子妃徐氏,一天到晚和皇後一樣,不斷的數落他。
太子被念得受不了了,就喜歡微服出宮,跑到宮外去放鬆一下,再回來麵對讓他興致缺缺的太子妃。
誰知這一放鬆,竟是放鬆過頭了。
太子竟然看上了宮外的一個平民女子,死活想要納入東宮。
太子妃徐氏自然氣得夠嗆,一狀就告到了皇後這裡,所以皇後便把太子叫來了。
結果太子和太子妃竟然就在皇後的坤寧宮裡當場吵了起來。
太子一臉怒氣衝衝,對著太子妃沉聲說道:“你的大度和賢良呢?隻是一個小小的庶人你也容不下麼?若是日後孤要立她為側妃,你豈不是要吵翻天了?!”
“側妃?皇兒,一個平民人家的姑娘,給她個八品的孺子就夠了,你竟然還想立她為側妃?”皇後在一旁聽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母後,可兒是兒臣心愛之人,若隻是孺子,豈不委屈了她?”太子一聽皇後開口反對,連忙急急說道。
太子妃在一旁聽了險些氣得一個倒仰,好一個心愛之人,太子這話將她置於何地?她堂堂太子妃,竟還比不上一個平民女子麼?
皇後也覺得太子這話過了,因此她沉聲喝道:“皇兒!”
皇後看了看搖搖欲墜的太子妃,警告的瞪了太子一眼,這才對著太子妃溫聲說道:“太子妃,你不用擔心,本宮會為你做主的,你且放寬心回去罷。”
“多謝母後,兒臣告退。”太子妃忍住滿心的酸楚,對著皇後福了福身子,便領著宮婢離開了。
待到太子妃離開後,皇後這才露出一臉疲憊,對著太子招了招手,“容兒你過來。”
太子靠了過去,皇後指了指身旁的位置,淡淡的說道:“你坐,告訴母後,你到底是怎麼遇上那一位可兒姑娘的?”
太子抿了抿唇,低聲將自己和心愛之人的相遇說了出來。……
太子的故事很簡單,也很俗套,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救美,太子當了一回英雄,自我感覺良好,救的人更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所以英雄和美人看對眼了,就這樣開始暗中來往。
起初太子也沒有想太多,就覺得有這麼一個美人在宮外等著自己,既養眼又滿足了他的虛榮心,更重要的是,美人溫柔似水,不像太子妃那樣硬梆梆,張口閉口就是祖宗家法或是規矩的。
一來二去的,太子就覺得美人真是他的解語花,然後在一個下雨天,太子和美人共處一室躲雨,躲著躲著就滾到了炕上,一陣纏綿之後,從此太子對美人就更上心了。
美人聰慧可人又溫柔,在床榻上還能滿足自己,因此太子拍案決定,要把美人帶回東宮,讓她日夜陪伴著自己。
因此太子在睡了美人幾次之後,終於向對方坦白了身分,還說要接她進東宮,美人卻是垂淚拒絕,說自己配不上太子雲雲。
太子更加感動了,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美人愛的是他這個人,不是他的身分或地位。
所以這更加堅定了太子的決心,他一定要把美人納入東宮。……
皇後聽完了太子的敘述之後,臉色都僵硬了。
她怎麼都想不到,太子竟會這樣單純,他和那個美人的相遇聽起來很明顯就是個套,偏偏他還傻的自個兒往裡邊鑽。
她忍住歎氣的衝動,淡淡的問道:“不知皇兒可否仔細查過可兒姑娘的身世?”
太子聞言點點頭,開口答道:“可兒說她父母雙亡,寄住在嬸嬸家裡,兒臣使人去問過了,那裡確實是她嬸嬸家。”
皇後被噎了一下,幾乎忍不住想敲開太子的腦袋瞧瞧,看裡頭裝的到底是草還是啥?
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姑娘遇上也就罷了,事後都沒想過仔細查一查對方的身世?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還有當初讓太子“英雄救美”的事件,太子也不懷疑麼?
皇後越想心裡越加失望,她忍不住開始懷疑,她和太後執意要扶這麼一個蠢貨上位,最後的結果會不會是害得大慶提早滅國?
太子還不知道因為他的真愛“可兒姑娘”,他的母後已經開始產生動搖了。……
……
誠王府裡。
顧歆受傷沒幾日,便聽說了顧悠小產的消息。
聽說顧悠是在花園裡摔了一跤,然後孩子沒保住,惹得王爺大怒,因此已經被王爺給送出王府,丟到莊子上去了。
顧歆聽到之後,暗自啐了一口,算她運氣好。
她本來想著等到她的傷養好了,再去找顧悠算賬,沒承想對方自己作死,竟是把孩子給弄掉了,難怪惹得霍展祈大怒。
隻是走了個顧悠,王府後院還是不消停。
前頭康妃賞下的三個宮婢,本來一直很低調安份,可是顧歆出事之後,就聽說了她們也開始頻頻出現在花園裡。
而王爺的侍妾們自然也是想著法子打聽王爺的行蹤,就想來個巧遇好勾住王爺往自個兒的院子裡去。
最好讓她們也像那個顧悠一樣,能夠懷上王爺的子嗣。
所以霍展祈這陣子真是煩不勝煩,隻要一到後院,就會被那群女人給盯上,雖說王爺身邊的人不敢泄漏王爺的行蹤,可後院奴仆這麼多,王爺隻要到了後院,總有一兩個守不住嘴的,會用消息換些銀錢花用。
因此霍展祈發現自己偶遇小妾們的次數大大的提高了。
就連瑾嵐院裡,也有兩個丫鬟蠢蠢欲動了。
這兩個丫鬟不是旁人,正是顧夫人塞給顧歆的琴霜和箏雨。
琴霜和箏雨自從來到王府後,就被顧歆關在瑾嵐院裡,美其名讓她們守著王妃的嫁妝和庫房,可實際上便是將她們發派邊疆。
畢竟她們雖說守著嫁妝和庫房,可庫房鑰匙根本不在她們身上,她們就是看門人而已。
至於王妃的嫁妝則是鎖在箱籠裡,然後箱籠擺進庫房,所以等於她們成天隻是待在庫房前,守著把沒有鑰匙的鎖頭。
這對原本懷著雄心壯誌的兩人來說,落差實在太大了。
在她們的設想中,她們應該是王妃的左臂右膀,而且在王妃身子不方便的時候,她們能夠待替王妃服侍王爺。
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她們來的第一天,就被顧歆趕出了新房,在下人房待了一晚上後,隔天顧歆就把看守庫房這個“重責大任”交給她們。
之後她們便再也沒能進入正房,更遑論見到王爺了。
就在她們以為,這一輩子都沒有出頭的那一天了,王妃身邊的大丫鬟卻突然找了過來。
琴霜和箏雨認得她,她是原名白英,如今的玳瑁。
然後悠姑娘身邊的丫鬟也來了,隨後其他侍妾的丫鬟也陸續來過。
琴霜和箏雨知道,她們若想翻身出頭,便得捉住這些機會。
因此她們和玳瑁走得很近,誰知過了沒多久,玳瑁就被王妃送到了清禾院。玳瑁被送走後,她倆擔心了一晚上,就怕王妃覺得她們是玳瑁的同夥。
好在王妃似乎沒有發現她們和玳瑁的交情。……
而現在,琴霜覺得,她們的機會到了。
因此這一天晚上睡覺時,她拉著箏雨擠在自己的床上,湊到對方耳邊說道:“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箏雨撇撇嘴,她也知道這個理,可王妃不待見她們,她們有什麼法子?
“你聽我說,現在王妃受傷了不能服侍王爺,王爺肯定是要往旁的院子去,若是我們能夠在半路‘巧遇’王爺……”琴霜慢慢的說道,卻故意沒有將話說透,而是斷在引人遐想的地方。
“待到成事之後,我們哪還需要守著那破庫房?”箏雨聽罷雙眼一亮,自是領會了琴霜的意思,把話接了下去。
“正是這個理。”琴霜點點頭,頓了頓接著又說:“好妹妹,彆說我不照顧你,我已經打聽出來了,明兒個晚上,王爺答應了楊侍妾去她院裡坐坐呢。”
“真的假的?這消息哪裡來的?準確麼?”箏雨聞言有些懷疑,畢竟若她是楊侍妾,得了王爺的準話,肯定捂得死緊,哪裡還會透出去讓人知道。
“我好容易才搭上楊侍妾院子裡的一個丫鬟,花了我不少銀兩,消息肯定沒錯。”琴霜點了點頭,篤定的說道。
可箏雨還是有些狐疑,畢竟若消息是真的,琴霜這死丫頭還不自己上?她會有這麼好心,將這機會讓給自己?
彆聽琴霜姐姐妹妹喊得親熱,當初在顧府時,為了爭這個陪嫁丫鬟的位置,她可是把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給坑了。
箏雨隻要一想到琴霜設計陷害,讓那個丫頭失身給了一個瘸腳老漢,心裡就是一陣警惕。
琴霜對一個從小長大的玩伴都能下這樣的狠手,難道還指望她良心發現,善待自己?
再說她和琴霜也算是競爭關係呢,畢竟兩人都是以爬上王爺的床為奮鬥目標。
如此一來,琴霜怎麼可能毫無芥蒂的將出頭的機會讓給自己?
琴霜或許是看出了箏雨的懷疑,抿了抿唇低聲說道:“事到如今,好妹妹我也不瞞你,我和林管事的兒子好上了,他答應我,過一陣子便會去向王爺求個恩典。”
“林管事?”箏雨這下子真的驚訝了,她瞪著雙眼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這種事哪裡能夠到處嚷嚷?”琴霜沒好氣的嗔了她一眼,箏雨聽罷也覺得有理,若是她和誰好上了,自然也不會往外說,畢竟若是傳出去了,沒得被扣上個私相授受的帽子。
琴霜見她的表情鬆動,知道她已經信了八分,因此從枕頭底下掏出塊玉佩,在箏雨麵前晃了一眼,低聲說道:“瞧,這是定情信物,這下子你該信了罷?”
箏雨雖然沒瞧清楚玉佩的樣式,不過見琴霜連定情的信物都拿得出來,便不再懷疑了,她趕忙討好的笑了笑,“恭喜姐姐覓得如意郎君啊。”
“哼,你現在可相信我沒壞心了罷?你這小蹄子,我真心為你著想,你竟是把我想得這樣壞。”琴霜翻了個白眼,戳了戳箏雨的額頭說道。
“都是妹妹的錯,妹妹給你賠不是了。”箏雨能屈能伸,既然琴霜不會和她競爭,她又需要對方的幫助,自然把姿態擺得很低。
琴霜見箏雨這樣上道,勾起唇角笑了笑,拉著對方的手親熱說道:“好妹妹,姐姐也不是心胸狹窄的人,沒事兒,咱倆誰跟誰呢。”
接著,她倆便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分享著各自的情報。……
隻是她倆的動靜,早就有人報給顧歆。
顧歆聽聞琴霜和林管事兒子的事,挑了挑眉,轉頭問向一旁的呂媽媽,“呂媽媽,林管事的兒子在哪裡當差?我的丫鬟怎麼能夠遇上他呢?”
“回王妃的話,林管事的兒子在前院當差,照道理來說,琴霜是不可能有機會見到他的。”呂媽媽恭敬回道,語中也是帶著滿滿的疑惑。
顧歆聞言,冷哼了一聲,“看來我受傷之後,大家的心都活了,看來這都是巴不得我倒下呢。”頓了頓,接著又說:“去將林管事找來罷,我倒要問問他,知不知道他兒子乾的好事?”
呂媽媽聞言恭敬應下,趕忙退出正房,前去前院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