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昕正想要用話試探眼前的霍展祈時,門外的內侍突然來報,永壽宮的宮婢在外求見。
顧昕認出門外的人是蕭福,因此臉色有些難看。
因為蕭福是霍展祈身旁的大太監,可以說是最了解霍展祈的人,蕭福敢在這時候來打擾霍展祈,而且還是因為永壽宮來人了,肯定是因著霍展祈先前曾經表現出對永壽宮的重視。
否則蕭福絕對不敢自作主張。
思及此,顧昕的臉色當然不好看了,畢竟蕭福代表的就是霍展祈的意思,如今一個小小的宮婢也能來她的坤寧宮拉人,這不是擺明了不把她這個皇後放在眼裡幺?
自從重活一次,然後又和霍展祈交心了之後,顧昕已經很久沒嘗過這種憋屈的酸澀感了。
隻是她還來不及說些什麼,霍展祈就已經讓蕭福進來了。
蕭福進來後,先向顧昕行禮問安,顧昕淡淡地叫了起後,就聽蕭福恭敬的向霍展祈稟報道:“啟稟陛下,永壽宮的春荷姑姑來了,正在外麵候著,說是惠妃今兒個晚上身體不適,已經召了太醫了。”
顧昕在一旁聽了,忍不住在心裡嗤笑一聲,陸蒙也忒緊張了罷?霍展祈隻不過來了一趟她的坤寧宮,對方就巴巴的派人來拉人了。
若不是因為懷疑眼前的這個霍展祈或許和她一樣,是從下一世來的,她巴不得陸蒙趕緊把人給拉走呢。
但是現在不行了,她才剛起了疑心,都還沒弄清楚對方到底是不是她的祈哥哥,陸蒙想拉人走?門兒都沒有!
因此霍展祈還沒開口,顧昕便開口說道:“惠妃身子不適?既然如此,陛下,妾便代您過去瞧瞧罷?”
霍展祈聞言挑了挑眉,顧昕竟然主動說要去看望其他妃子,這可是稀奇了,也不知道對方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好歹顧昕也和霍展祈相處了兩輩子了,因此對方的一些臉部表情和動作,仍然是顧昕所熟悉的。
畢竟她上輩子可是卯足了勁兒的爭寵,也暗中下了苦功揣摩霍展祈的心思和喜好,自然對他的情緒變化很敏感。
所以她一瞧見霍展祈挑眉,就猜到了對方的心思,因此溫婉一笑,柔聲說道:“陛下,您是萬金之軀,可不好現在就到永壽宮去,畢竟惠妃妹妹身子不舒爽,若是陛下不小心被過了病氣,那可就不好了。”
一旁的蕭福聽罷忍不住心中的驚訝,皇後娘娘這一番話說的真漂亮,一來點出了她對陛下身體的擔憂,二來也給惠妃上了眼藥。
皇後娘娘都想到不能讓陛下過了病氣,惠妃想不到幺?
若是惠妃想到了,如何還會派她的宮婢巴巴的跑到坤寧宮來,告訴陛下她病了呢?以前惠妃也時常用這一招將陛下從彆的地方拉到她的寢宮,如今再回頭一想,可不就是惠妃壓根兒就沒把陛下的龍體放在心裡幺?
否則為何每次病了,都要陛下去看望她呢?
這時,顧昕又說了,“況且陛下日理萬機,晚上正是要休息的時候,惠妃妹妹病了,自有太醫院的太醫操心,如何就需要勞動到陛下呢?”
好嘛,顧昕這麼一說,惠妃的動機就變得更加不單純了,是呀,陛下每日政務繁忙,晚上正是休息的時候,結果惠妃三天兩頭就用“病了”的借口,要把陛下拉到永壽宮去。
陛下又不懂醫術,去了能做什麼呢?倘若過了病氣,惠妃不是罪過大了?
蕭福突然覺得,這麼一想,惠妃的用心就變得好險惡,和以往楚楚可憐的樣子相去甚遠。
他不禁在心裡打了個冷顫,一直裝模作樣的惠妃很可怕,可是突然拆穿了惠妃假麵具的皇後娘娘也不是善茬。
不過這些都不乾他的事兒,他隻要服侍好陛下就行了,至於後宮的妃嬪之間要如何爭鬥,那便不是他該操心的了。
該操心的人可是……蕭福偷偷瞄了一眼不發一語的陛下,繼續低垂著頭站在一旁當壁雕。
霍展祈則是有些驚訝,望著突然一改往日作風的顧昕。
以前的顧昕哪裡會這樣子笑呢?他記憶中的顧昕一直是張揚豔麗的,也是囂張跋扈的,舉凡什麼“溫柔、婉約、內斂……”諸如此類的形容詞,從來都和對方搭不上邊兒。
就是成了皇後之後,對方還是沒有收斂性子,但是今晚對方給他的意外太多了。
從先前的落淚到現在得宜的笑臉,都讓他心裡生出一股陌生感,眼前的顧昕似乎變得不一樣了,而且對方的改變,竟是深深的吸引了他。
思及此,霍展祈微微眯了眯眼,仔細打量了顧昕一眼,這才發現對方竟是連身上的氣質都產生了變化,變得比以前端莊、穩重。
霍展祈的興趣完全被現在的顧昕給勾起來了,他真沒想到,今天晚上的心血來潮,會讓他有了如此意外的收獲。
而對於顧昕打算親自前去探望惠妃的舉動,霍展祈也沒有異議,既然他的皇後都開口了,他自然也不好拂了皇後的意思。
因此,霍展祈便待在顧昕的坤寧宮裡,等著前去“探病”的顧昕回來。……
永壽宮裡。
惠妃,也就是陸蒙,穿著一襲半透明的薄紗,正倚靠在軟榻上,她慵懶的問著一旁的宮婢,“春荷去多久了?”
“回娘娘的話,春荷姑姑去了有一刻鐘的時間了。”正在幫惠妃垂腿的宮婢答道。
“一刻鐘?”陸蒙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譏誚,看來肯定是皇後絆住了陛下的腳步,顧昕那個女人還是這般的囂張跋扈,哼,她越是攔著,隻是越發的顯得她不能容人罷了。
但是還沒等陸蒙幸災樂禍完,就聽門外內侍高聲唱道:“皇後娘娘至——”
陸蒙頓時一驚,和身旁的宮婢麵麵相覷,這大晚上了,皇後沒事找她這裡來乾什麼?她身上可還穿著打算勾引陛下的薄紗呢,哪裡能夠用這副樣子見皇後?
因此眾人手忙腳亂地替她更衣,還沒等她換上較為正式的衣裳,春荷已經快步走了進來。
陸蒙一見到她,趕緊問道:“我不是讓你去請陛下過來幺?怎麼會是皇後來了呢?”
“回娘娘的話,皇後娘娘說是要來探望您,娘娘正在外麵詢問太醫您的病情呢。”春荷是瞅著顧昕正在問太醫話的空檔,趕忙進來通風報信的。
陸蒙一聽,臉色頓時拉了下來,“貓哭耗子,她會關心我?說笑呢罷。”
春荷連忙說道:“娘娘,不管皇後娘娘是真心還是假意,您趕緊躺在床榻上去罷。”左右她家娘娘方才用的理由就是身體不適,所以躺在床榻上不能恭迎皇後不也是正常的幺?
陸蒙聽罷,也不更衣了,甩掉外袍便爬上床榻,被子一拉,就裝作虛弱的樣子躺在床榻上。
而在正殿的顧昕,則是拉著方才替陸蒙診治的太醫問話。
顧昕當然知道陸蒙的病是裝的,她也知道眼前這一個太醫早就被陸蒙給收買了,因此隻是例行的問了些問題,便讓太醫退下了。
太醫退下之後,顧昕便領著人前往陸蒙的臥房。
守在臥房外的宮婢見到顧昕來了,連忙高聲請安,房裡頭的陸蒙聽見了,頭一歪便假裝睡著了。
顧昕走入房裡後,一眼就瞥見了睡在床榻上的陸蒙。
陸蒙的宮婢見到顧昕來了,趕忙向她行禮問安,顧昕淡淡地叫了起,然後開口問道:“惠妃這是歇下了?”
春荷在心裡嘀咕著,她家娘娘都已經躺在床榻上了,難道皇後娘娘看不出來幺?不過她腹誹歸腹誹,麵上可不會帶出來,態度和語氣更是恭敬得很,“回皇後娘娘的話,因為娘娘先前頭暈得很,所以請太醫施了針。”
“既然如此,便好生歇著罷,在病好之前都不用過來請安了,本宮也會和陛下說一聲的。”顧昕瞥了一眼裝睡的惠妃,冷淡的說道。
春荷聽聞皇後免了娘娘的請安,心裡自然高興得很,可沒想到皇後接著又說:“還有,身子既然不適,這一段時間也彆侍寢了,免得將病氣過給了陛下。”
語畢,帶著宮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顧昕前腳剛走,陸蒙後腳就從床榻上跳起來,她幾乎不敢相信,顧昕竟然敢剝奪了她侍寢的機會,這口氣她怎麼可能忍得下去?
因此她打算明日找太後告狀,讓太後替她出麵!
至於剛離開永壽宮的顧昕,麵上噙著一抹不屑的笑容,陸蒙這一招可都被以前的柳侍妾給用爛了,當初她能夠三言兩語就將柳侍妾侍寢的機會給抹了,現在對陸蒙一樣也可以。
況且有現成的理由擺在那裡,妃嬪身子不爽,如何能夠靠近陛下?陛下可是萬金之軀,若是被過了病氣出了差池,誰擔待得起呢?
所以顧昕也不怕陸蒙找上太後,她正愁沒機會打臉呢,要是太後不識趣的非要替陸蒙出頭,就不要怪她不留情了。……
……
隔日一早,陸蒙果然找上了太後。
隻是太後並沒有像她想的一樣,立刻便將皇後叫來罵一頓,反而是勸她不要輕舉妄動,趕緊回到永壽宮去。
陸蒙不禁有些懵了,她正想再說些什麼時,下了早朝的皇帝來了。
陸蒙的眼神一亮,她故意這時間來找太後,本來就抱著“偶遇”皇帝的心思,昨晚上皇帝第一次放她鴿子,就是聽聞了她身體不適也沒來看她,因此她有些心慌。
再加上她又被顧昕撤了侍寢的機會,所以陸蒙自然要捉緊能夠遇見皇帝的機會。
霍展祈走進慈寧宮時,已經預料到會遇見陸蒙,所以當他真的看見陸蒙站在一旁時,麵上的表情一點波動也沒有。
陸蒙卻是羞紅了臉,嬌滴滴地向霍展祈行禮問安,霍展祈淡淡地叫了起,然後問了一句,“愛妃身子好了?”
陸蒙一聽,覺得這是恢複侍寢的好機會,因此連忙說道:“回陛下的話,多謝陛下的關心,妾的身子好多了。”
“嗯。”誰知霍展祈聽了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便不再理會她。
太後在一旁看了,暗地皺了皺眉,皇帝對惠妃的態度竟是冷了下來,這是怎麼一回事?才一個晚上而已,皇後是給皇帝灌了什麼迷湯麼?
就在前幾日,皇帝還攜著惠妃逛禦花園呢,若不是她看在惠妃還算受寵的份上,也不會抬舉對方了。
可是現在呢?惠妃即將成為貴妃,但是皇帝對她的熱情卻冷卻了,那麼她推一個不受皇帝寵愛的妃子上位有什麼用呢?
太後心下嘀咕著,她之所以將惠妃推上貴妃之位,都是為了和皇後打擂台,一來推一個受寵的妃子成為貴妃,皇後看了肯定心塞得很;二來,她可以利用貴妃爭權,將後宮的權力捉在手裡。
可是現在一看,皇帝對惠妃似乎隻是三分鐘熱度,如此一來,讓惠妃坐上貴妃位置就太可惜了。
陸蒙沒有想到,皇帝對她的態度竟是如此冷淡,因此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本以為陛下至少還會問一問她的情況,屆時她便可以順勢將皇後做的事兒說出來,可現在陛下卻是問了一句就沒有下文了,害得她滿腔的情緒和抱怨頓時卡在了喉頭裡。
霍展祈當然知道陸蒙肯定憋了很多話,畢竟他已經聽蕭福說了昨晚上顧昕的所作所為了,奇異的,他的心裡仍然沒有一絲不悅,反而是覺得有趣得緊。
他沒有想到顧昕竟然也會使用這樣迂回的方式,摘了惠妃侍寢的機會,而且理由如此的冠冕堂皇,就連太後也無法說什麼。
思及此,霍展祈不覺露出一抹笑容。
陸蒙一抬眼,就瞧見陛下突然彎了彎嘴角,露出一抹她從來沒看過的笑容,那一抹笑容中滿含著溫柔和情意,幾乎要刺痛了她的眼。
因為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陛下的這一抹笑容不是因為她,陛下的心裡另有其人。
陸蒙的心裡閃過一絲嫉妒和酸澀,到底是誰,竟能讓陛下露出那種表情?
她低垂下眼簾,遮住眼中惡毒的光芒,她費了無數的心血,還耐著性子奉承太後這個老妖婆,為的都是一步一步往上爬。
現在好容易她終於快爬上頂端了,可不能中途掉了下來。
不管陛下心裡的人是誰,都彆想擋她的路。……
顧昕一大早便起來了,昨晚上她從永壽宮回到坤寧宮時,霍展祈已經睡著了。
她沒有吵醒對方,而是在偏殿將就了一夜,隻是當她早上醒來時,卻已經躺在了自己臥房的床榻上。
她愣了愣,隨即馬上反應過來,肯定是霍展祈將自己抱進房裡的。
這時,她的貼身宮婢蓮心,正好端著水進來,見到她醒了,立刻放下手中的銅盆,一臉興奮地說道:“娘娘,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