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病人,會診區的醫生也對其頗有微詞。
從一開始大會開幕式,這人出現在醫生代表方陣時,眾醫生就瞠目結舌。沒有執業徽章,沒有象征神聖職業的銀色長袍,甚至有些邋遢,比起醫生,倒更像是是星際流浪漢。
儘管開幕式結束之後,唐升會長親自來解釋,華佗是華夏星本地的神醫,暫未考取醫師執業等級,但相當有水平,希望能多和眾位切磋。眾醫生表麵微笑答應,心底則給華佗打上了“江湖騙子”的標簽。
好在華佗也算本分,除了會診時會上前查看病人,其他時候皆是一言不發,沒有大言不慚發表觀點,或者隨意擺弄儀器設備。
趁著下一位病人準備的間隙,該會診室的幾位醫師或竊竊私語,或討論病情。
“剛才那一位的奇怪病症,據說是在星球考古時候受到不明石料輻射的影響?”
“哎,看那身體狀況,怕隻能支撐個三四個月了。”
“你看那個華佗,在自言自語什麼?”
“鬼知道,我都不知道唐升負責人怎麼想的,大會之前名聲就是被醫學騙子給壞的,現在又讓這種人混進來,真是背景強大好辦事。”
談話的人沒沒收住音量,亦或者,有意讓華佗聽到。
華佗也不知聽沒聽到,轉著羊亳,毫不在意。
坐在華佗身邊的青年男子看不過去,主動上前搭話。
青年男子名叫馬藤,是今年剛升至高等醫師的青年才俊。無論是排資論輩,還是按照實操經驗,他本沒資格來參加大會,隻不過其師傅這些日子正在攻破一項醫學界大難題,已見眉目,不想打斷,他又是其唯一的直係弟子,索性派他來參加。
馬藤本也算天子驕子,不過隻有高等醫師一顆星的身份,在一堆六星以上的人跟前被襯得黯淡無光。全場比他還落魄的也就華佗了,故而馬藤產生了幾分同病相憐之情。
馬藤用胳膊推了推華佗。
“怎麼了?”華佗從沉思中抬頭。
馬藤一陣無語,其他人的陰陽怪氣到那份上了,這人仍無動於衷,也不知是耳背還是心大。
馬藤:“看了這麼多病例,你有啥感受。”
華佗:“新奇!我以前一例都沒見過!”
馬藤心道,果然是來混的,剛才的病人雖都是疑難雜症,但有幾例已經很有代表性,是被醫學界多次研究探討的典型性難題,這人竟然一例都沒見過。
馬藤道:“是啊,人生無常,患上這種奇怪病症,多也隻能期盼醫學奇跡了。畢竟攻克一個問題可能要幾年甚至數百年,這些患者可堅持不了這麼長時間。”
華佗卻搖頭:“萬變不離其宗,從五運六氣中深入研究,倒也不見得難治。”
“噗嗤。”
聽到兩人對話的醫生沒忍住笑出聲,這都不是打誑語了,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馬藤也有些尷尬,還以為對方和他一樣,也是抱著謙卑之心來學習探討的,沒想到是個狂妄之人,原本那點憐憫之心瞬間蕩然無存。
會診室的門被推開。
眾醫生看著新進的病人,倍感惋惜。輪椅上的女孩還很年輕,長得也花容月貌,但看其精氣神,顯而易見久病纏身。
推著女子進門的男子有些眼熟,很快就有醫生認出,是聯邦最負盛名的記者白舟,唐會長陪同在一旁。
雖說醫生對所有生命一視同仁,但社會身份的區彆終究還是存在的。白記者的影響力眾人皆心知肚明,若能給對方留個好印象,今後前程坦蕩。
會診室的氛圍一下熱絡起來。
所有儀器高速運轉,眾人皆拿出看家本領。
一番忙碌後,眾人共商對策。
“變異運動神經元症啊。”一名滿星高級醫師感歎道。
白舟點頭:“之前我帶白英在中央星醫院診斷過,也是這個結論。”
眾醫師麵露難色。
運動神經元症,在聯邦早已有了解決之法,而這變異運動神經元症,卻仍是一大醫學難題,其常見於精神力極高的異能者,主要表現於肌肉組織的快速萎縮和精神力急速膨脹,最終超出**耐受限度。
一位中年醫師侃侃而談:“前年開始,我所在的ERA研究院就在攻克這一難關,現在已經有一點思路,我想再要個十多年時間,就能研製成功有效抑製變異運動神經元症的藥物。”
現場一片沉默,根據診斷,這個女孩的生命周期,最長不會超過三年。
“或許,可以嘗試一下精神力抑製之藥?削弱精神力對於**的衝擊?”一位老者道。
“不可,我們有過臨床實驗,對於變異運動神經元症患者,抑製精神力非但不會減緩其肌肉萎縮,更甚者,會加劇肌肉失控速度。”一位中年男子反駁道,出於嚴謹,其又補充道:“不過我們樣本不多,且為了其生命安全,在發現反作用後,我們馬上停止使用精神力抑製劑。”
眾人又是一番高談闊論,最終也沒得出可行結論。
至始至終,作為病患的白瑩和病患家屬的白舟都一言不發。
唐升踱步到滿星醫師身旁,低聲問道:“真的沒有什麼治療方法?緩解一些也行啊。”唐升急迫想向白舟力證大會的價值。
滿星醫師嘴上說著“還有待繼續觀察”,臉上的神情卻寫滿“不容樂觀。”
會診結束。
白舟將白瑩推到休息區,始終沉默不言的白瑩忽然道:“哥,我剛看到有人在吃‘拌山菜’,可以幫我買一份嗎?”
拌山菜,從嶗山上采摘的野菜,簡單經過白水焯洗,加入醬料芝麻花生碎涼拌,味道鮮美可口。
白舟 :“你還病著呢,這種沒經過檢測的食物……”
白舟話音未落,就被白瑩打斷:“哥,人活著不是為了活得長的,淡如水的人生有何意義?”
白舟自小寵愛白瑩,笑了笑:“好,你等我一下。”轉身小跑去嶗山的美食供應區。
白瑩將輪椅推至窗邊,感受著清風拂麵,夾帶著花木之香。
忽然,白瑩感覺身旁站著一人,側頭,發現是剛才會診室中,從打扮到行為舉止都格外特彆之人。
白瑩忽然有了點興趣:“您也是醫生?”
出來透氣的華佗擺弄著腰間的葫蘆,這才注意到女孩,發現是剛才那位久病纏身的病人,語氣一下綿柔:“是呀。”
每一個身患重病的患者,在他眼底都格外珍貴,病症越離奇就越珍貴,至於這女孩,那就是吉光片羽,無價之寶!
白瑩笑了笑,看不出這人身上有“救死扶傷”的氣質。“剛才你都不說話,你覺得我的病怎樣。”
華佗:“很特彆,很有趣。”
白瑩愣了愣神,她上次聽到這句話,還是學生時代被學長攔住表白,她問學長,你喜歡我什麼,學長說“你很特彆,很有趣。”
沒想到,現在有人用這兩詞來形容病症。
白瑩也不生氣,繼續問道:“都快死了,怎麼特彆?怎麼有趣了?”
華佗:“誰說快死了,我給你開點藥,你服用三個療程,一個療程半個月,不敢說藥到病除,好個七八分是沒問題的。到時候我再根據治療後的身體狀況,重新給你開藥。”
白瑩忍不住笑出聲,並沒有嘲諷其“大言不慚”,反倒被華佗神采奕奕的神情、胸有成竹的語氣所吸引。
白瑩的人生夢想,是和其兄長一樣,成為一名能夠揭露黑暗,為民發聲的記者。可惜她身體條件不允許,最初隻以為是底子差,未曾想到會發展成重症。誘發重症的原因,還是她曾引以為豪的精神力。
她這一生,都無法活得灑脫。
“你這麼厲害,要不給我開個藥?”白瑩道。
每每事後想起,白瑩都覺得自己那一刻是被豬油蒙了心,也慶幸自己被豬油蒙了心。
華佗:“我的藥材不在這,要不你和我回華祖庵?”
白瑩想了想,點頭,給兄長發了個信息定位,就同華佗一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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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個鐘頭後。
白舟從人山人海的美食供應區回來,在休息區搜羅了一圈,不見白瑩的身影。
“哎呀,白記者,還沒回去休息呢?”唐升在各個會場轉了一圈,看到拿著一盒拌山菜的白舟。
白舟急切問道:“看到我妹妹了嗎?”
唐升搖頭:“會不會先回去休息了?”
休息區有一病患家屬認得白舟,道:“剛才有一個老頭,推著你妹妹走了。”
“老頭?”
“好像也是醫生吧,就是沒穿製服,穿藏藍大褂那位。”
唐升馬上反應過來,這種裝扮清奇的醫生,除了那位華夏星神醫,還能有其他人嗎?
白舟似乎想起什麼,點開認證器。
因為不想在看病期間被打擾,白舟將認證器設置成免打擾狀態,以杜絕每日雪花片般的短消息。
白舟從一堆未讀信息裡找到了白瑩。
【白瑩:哥,我和華佗醫生去一趟華祖庵,他要給我開藥。你先回去休息。】
唐升也湊上去看了一眼,頓時臉色煞白。
兩人急忙搭乘飛行器前往【華祖庵】。
一路上,唐升滿腦子都是當年騙子醫生造成人命,大會被千夫所指的畫麵。此刻情況更加嚴峻,病人是白舟的妹妹!全聯邦最有影響力,一篇報道能讓一家企業一落千丈,退出市場的白舟!
天要亡我啊!
唐升忍住眼淚,急忙給白廷發送信息,希望其能來救場。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對這位年輕人格外信任。
發完信息,唐升雙手交握於胸前,向上天祈禱:“希望他們隻是進行病患和醫生的友好交流,千萬彆亂吃藥做手術啥的。”
然而當兩人風塵仆仆趕至華祖庵,看到存珍齋內藥爐冒著熱氣,白瑩手裡端著個已然見底的碗,碗中隻剩一層浮著藥渣的黑色湯汁時。唐升知道,他的禱告沒有被上天接受。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