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老泉(1 / 2)

山東地圖,孔廟。

天上落著小雨。

雨滴落在黃瓦朱簷上,像在凝固曆史的琥珀。

詩禮堂的古井旁,紅衣少年衣擺飛揚,翩然起舞,絲毫不在意落下的雨水,高馬尾在空中甩出美麗的弧線。

“魯壁。”有男聲呼喚道。

紅衣少年應聲而停,頗為驚喜的小跑向前,卻在看到並肩而行的兩人時停住腳。

魯壁看著白廷身旁的男人,雙眸深邃,衣冠楚楚,一看就很討厭。

魯壁:“本人已經嚴格實行周末雙休,朝九晚五製度,社會主義不講求資本剝削這一套。”

白廷哭笑不得:“但社會主義講求積極奉獻。”

魯壁傲嬌地“哼”了一聲。

白廷從包裡掏出一摞書籍:“精裝版《聯邦編年史》,送給你。”

魯壁的驕傲維持了半分鐘,眼睛瞅著書籍,終於鬆口:“下不為例。”

白廷將樓開墨想要恢複缺失記憶的需求告知魯壁。

魯壁掐指半晌,道:“想要打開塵封的記憶,隻需前往晉祠難老泉,攜手飲下難老泉泉水即可。”

白廷:???

去晉祠沒問題,飲用難老泉泉水也沒問題,問題是攜手是什麼情況?

難道兩個人在奈何橋下飲個孟婆湯,孟婆湯還要告知“hi,夥計們,讓我們拉拉小手喝湯湯,友情會讓孟婆湯更加味美!”

白廷:“樓開墨自己喝下不行?”

我又沒需求,沒病喝藥,反作用失憶了怎麼辦?

魯壁搖頭,又說了一堆“傳播介質”“靈魂感應”“信任之人的心靈媒介”等詞彙,將白廷整得雲裡霧裡。總而言之就是“不兩個人手牽手喝泉水就完全沒效果。”

白廷:“行吧,牽手就牽手吧,沒有啥副作用吧?”

魯壁:“有。”不假思索,斬釘截鐵。

白廷:……

魯壁解釋道:“可能會產生一些不可控的情況,不過該狀況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樓開墨不想為難白廷:“要不算了。”

白廷:“攜手喝個泉水罷了,又不是攜手炸碉堡,怕啥。”

樓開墨:“可是會出現不可控的狀況?”

白廷:“華夏儘在我心,能有多不可控。”

大祖國還能坑我不成。

等到樓開墨和白廷走遠,魯壁再次掐指一算,搖頭:“好像有點麻煩啊,白老板,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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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祠,位於山西太原,有“不到晉祠,枉到太原”的美稱。

白廷穿越前第一次去晉祠時,隻當和曾去過的黃山市大邦伯祠、廣州市陳家祠等類似,就是普通宗祠。可一踏上晉祠門前三橋,就被其廣闊所震撼。

晉祠有三絕,聖母殿、齊年柏和難老泉。

白廷和樓開墨走過漢白玉拱橋,跨過古香古色的亭台軒榭,很快來到難老泉邊上。

樓開墨看著汩汩的泉水:“‘難老泉,真是好名字。’”

白廷點頭讚同:“都說‘馮唐易老,李廣難封’,世間最悲的事情之一就是老去。難老,多好的期待。”

難老泉,其名由《詩經》中的“永賜難老”而來。難老泉一年四季水量充沛,即便在旱季依舊不斷流。

傳說當地曾有一賢惠媳婦柳氏,受儘婆婆刁難,每天都需跋山涉水去挑水。有一仙人欣賞又心疼她,便送了一根金絲馬鞭,隻要將馬鞭放在水缸中,再提起馬鞭時,水缸就會滿缸,但切莫將馬鞭完全提出。從此,賢惠媳婦再也不用去遠處挑水。

然而愛找茬的婆婆卻不想讓其這般輕鬆,想要將馬鞭燒毀,結果提出馬鞭時,水從缸口源源不斷湧出,全村變成汪洋。

剛回來的媳婦看到,自己往上一坐,水便從缸下涓涓流出,不再噴湧。而柳氏也坐化成仙。人們為了紀念柳氏,便在泉旁建了“水母樓”。

樓開墨舀了一桶水:“這泉水還真是源源不斷。”

湧泉一直是難老泉的一大特色,不過因為水位下降等原因,白廷穿越前看到的湧泉,已經不是自然泉水,而是水泵打壓出來的,為了安撫遠道而來的遊客。

而這異界他鄉的難老泉,的確是自然力量湧出的。

白廷聞了聞,泉水甘甜,沒有異味,不需要再次處理。

“我們一人舀一杯喝下去?”白廷問。

樓開墨點頭,遞過水杯,而後牽起白廷的手。

手心溫熱,微微冒汗。

白廷豪爽地一飲而儘,清涼甘冽的泉水令人神清氣爽。

白廷看了一眼身旁的樓開墨,對方閉著眼,似乎在冥想。

“怎麼樣?”白廷求證道。

對方沒有回答。

難道開始恢複記憶了?白廷思索,沒有打岔,自顧環視四周。

古韻的建築落下了歲月的斑駁,也落下文人雅客的跌宕不羈,穿過漫長歲月,依舊巍然雄渾。

白廷正看著張郎塔,忽然感覺眼前景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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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光線微弱的小白燈掛在頭頂,像忘了蓄電的月亮。

夜風從牆隙吹進,世界也變得空虛。

白廷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破舊的屋子,牆壁是冰冷的金屬材質。屋內一片空蕩,沒有任何擺件。唯有牆角縮著一個小男孩,雙手環抱著膝蓋,臉深埋在兩膝間。

白廷打招呼:“嗨。”

沒有反應。

白廷走到其身旁,伸出手,想要拍打一下小男孩,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從對方身體裡無障礙穿過。

行吧,不是夢境就是幻覺。白廷接受得坦然。

或許就是魯壁所說的副作用?

這小男孩莫非是樓開墨?

白廷也不打算多做無用功,索性坐在小男孩身旁冥想。

不知過了多久。

牆壁開了一道縫,一個穿著簡約、身材纖瘦的中年婦女走入房門。

白廷睜開眼,小男孩抬起頭。

果然是曾經在視頻中見過的樓開墨。

樓開墨有些艱難的撐起身體,向前邁了兩步,腳步虛浮。他穿著一件號碼偏大的灰色衛衣,原本就是闊版的剪裁,在孩童纖瘦的身體下愈發空蕩。

樓開墨忽然腳軟了一下,整個人向前跌落,白廷急忙衝上前攙扶,卻眼睜睜看著對方跌落在自己身體裡。

中年婦女上前扶起樓開墨:“墨墨,疼嗎?”

樓開墨沉默。

中年婦女從儲物器中掏出一套折疊桌椅,和一桌打包好的飯菜。

“墨墨,是阿姨對不起你,阿姨保證,再苦個三五天,一切都結束了。”中年婦女道。

孩童沒有回話,隻是沉默的吞咽著飯菜,吞得很用力。

白廷不喜壓抑氛圍,調侃道:“樓總,你這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品質,果然是打小就養成啊。你看被綁架的兒童誰不是滴水不進隻知道哭,你小小年紀就知道乾什麼都先要填飽肚子。”

可惜,沒人傾聽,也沒人附和他的調侃,隻有屋外嗚咽的冷風聲,和房間沉默的咀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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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廷在暗無天日的屋子呆了三天,終於了解來龍去脈。

中年婦女綁架樓開墨並非圖財,也非突然的人心泯滅,而是為了挽回自己誤入歧途的獨子。

這個獨子,就是之前在五台山上抓獲的殺人狂魔。

獨子似乎得罪了人,對方知曉其母在樓家當管家後,要求其母將樓開墨帶來贖人。

女管家雖然愛子心切,這般喪儘天良之事,她卻是做不出來。

未料對方竟然先妥協,表示隻是想讓樓開墨做一個實驗,不會傷害樓開墨的身體健康,實驗過程中,她可以陪同觀察。

對方的語氣溫和得仿佛在做學術邀請。

獨子或許貪生怕死,亦或者天性不孝,反複在視頻中對其母威逼利誘。

女管家平日是個明事理的人,在軟硬兼施的洗腦攻勢下,心理防線和理智同時崩潰。她相信了歹徒的鬼話,像是絕症患者將期望寄托於神明。

樓家看護森嚴,平日尋常人根本無法近身樓開墨。女管家深得樓家上下信任,利用帶樓開墨做野外異能訓練的機會,通過歹徒規劃好的偷渡航運,將人帶離了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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