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古時,死去屍體被停放在義莊裡時,守夜人會在屍體頭頂前方點上一根蠟燭,蠟燭燃著則表明萬事平安;倘若蠟燭熄滅,又不是義莊裡唯一活人守夜人吹,便意味著……有鬼吹燭。
若是蠟燭變色,那後果便更加可怖,因為那代表著死者化作了厲鬼,不肯隨鬼差離去。
朱易琨頭頂夜夜置著一盞人油燈,和點了根守屍蠟燭沒什麼區彆,所以在解決完朱易琨事後,這盞人油燈便被陳玉清收到了庫房之中,防止它再為禍人間。
陳玉清死後,這庫房鑰匙自然就轉交到了謝印雪手裡保管,不過他幾年都不會進庫房一次,隻有柳不花會因為好奇來和他借鑰匙進去“增長見識”。
眼下謝印雪想起那盞人油燈點燃後香味格外特殊,今日便起了興致要去庫房翻這盞燈。
幾分鐘後,謝印雪便從庫房中拿出這盞人油燈重新回到了院裡涼亭中。
這盞人油燈燈身是蓮花狀,像是用上等羊脂白玉雕刻出一般,又白又透,通體都泛著油潤光澤,然而內行人才能看得出,這盞燈根本不是用什麼玉石做,而是用人骨;而盞內從屍體上提煉出油脂凝固時也是純白色,低頭細聞能嗅到清雅蜜檀香氣,然而點燃之後,卻又是另一種難以言述香息。
謝印雪用火柴將燈芯點燃,看著火焰將凝固油脂燒化成透明蠟水後,便閉上雙目開始靜靜品香。
“這香味好熟悉啊。”
誰知沒過多久,柳不花竟然尋著這股香味摸到了院子裡,他看清謝印雪身前燃著蓮花燈後雙眸倏地亮起,立馬躥到謝印雪對麵坐著,也閉目猛吸一大口香氣:“乾爹,您竟然自己一個人在這偷偷點人油燈!”
柳不花很喜歡這盞人油燈,自己就點過很多次,說是喜歡這盞燈燃燒時散出幽幽香氣,和彆沒什麼關係,隻是燈盞內油脂被他折騰已經少了大半,柳不花就不敢再多點把剩下油脂也給霍霍完了,怕以後不能再與其他人共享這盞人油燈絕妙香氣。
等渾身都浸在這陣馥鬱之中,柳不花才睜開眼睛問謝印雪:“乾爹,怎麼樣?”
謝印雪以為在他問人油燈香味,就如實評價道:“挺香。”
“不是,我是想問——”柳不花擺了擺手說,“朱易琨說那什麼美豔……哦,恐怖女鬼,您有沒有見到過。”
謝印雪望著柳不花,眉尾輕抬道:“從未見過。”
“我也是。”柳不花心情猝然低落了幾分,“我之前還把它點在頭頂上了,同樣什麼都見不著。”
謝印雪有些無奈:“……你要是想見彆女鬼,多得是法子。”
柳不花嫌棄道:“那樣見沒意思。”
話裡話外,好像他已經通過“彆法子”見過了。
聞言謝印雪也隻能是慶幸柳不花住在明月崖上,又常伴於他身旁,這要是換了彆地方住,還不知道柳不花要撞多少次邪。
謝印雪正要勸柳不花平時多喝些涼茶靜心,就見柳不花握著手機忽然“咦”了一聲,向謝印雪說:“乾爹,蕭斯宇、呂朔他們聯係我了。”
蕭斯宇和呂朔都是第一次副本中謝印雪認識參與者,提起蕭斯宇,謝印雪還記得自己幫他姐姐蕭如詩解決了一件邪門事,也不知道蕭如詩現在情況如何了,於是謝印雪道:“他們聯係你說什麼了?”
“他問我您還接不接現實裡生意。”柳不花看著手機屏幕,將上麵蕭斯宇發來文字總結告訴給謝印雪,“他有個同學撞邪了,想請您幫忙去看看。”
謝印雪正在喝茶,聽完柳不花話後就放下茶杯道:“接吧,正巧閒在家裡也沒什麼事做。”
畢竟若不是這一回赫邇之夢號讓他大“賺”一筆,謝印雪身體也不會“舒適”到能有閒情雅致坐在涼亭裡品茶地步。
況且謝印雪最大希望是能夠讓自己徹底擺脫體內日夜不休病痛,所以送上門生意他是不會拒絕了。
隨後他便讓柳不花問了下蕭斯宇那邊情況,想先了解一下他同學到底是因著什麼才撞邪。
結果一問才知道,蕭斯宇那同學純屬倒黴。
蕭斯宇同學叫做黎弘,和他玩一向很好,平時膽子也比較大,同學之間看鬼片或是要去乾什麼點壞事都會叫上他。
結果上一周,黎弘暗戀一個女生,他隔壁舞蹈係李露茗忽然叫他放學先彆走,留下來陪自己一下。
黎弘一聽李露茗這種話,還以為是自己暗戀已久女神對自己也有好感,當時就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還拉著蕭斯宇說了很久這件事。
誰知等到了放學,黎弘往李露茗告訴他約定地點過去,才發現那裡還待著兩女一男:李露茗閨蜜虞沁雯,還有她們兩人好朋友段穎和她男朋友徐琛。
黎弘看到竟然有這麼多人在那一瞬間是懵,也弄不懂李露茗想乾什麼,細問之後才搞明白,原來是李露茗她們三人要去參加一個什麼舞蹈比賽,最近在排練,可是卻找不到合適場地。
她們聽老師說老教學樓文馨樓頂樓有一間常年不用老舊舞蹈室,就想去那看看合不合適,隻不過三個女生不太敢去,段穎就拉了她男朋友徐琛陪伴,李露茗也知道黎弘膽子大,所以就找了他,想讓黎弘也陪他們去文馨樓頂層看看。
黎弘一開始聽著李露茗說要去頂層理由覺著很奇怪,因為要去練舞話去哪裡不行啊?為什麼非要去老教學樓頂樓?實在不行他也可以在外麵租一間房子給李露茗她們練舞啊,反正對他來說租一間房錢根本就不算什麼。
但李露茗卻說什麼老教學樓就在學校裡,距離近,她又找不到彆男生陪伴,隻想得到黎弘一個人。
黎弘被她吹得腦袋發漲,就像是鬼迷心竅似拍著胸膛,陪著李露茗他們去了老教學樓頂樓——就是這一去,邪門事就開始了。
“黎弘說他見鬼了。”
見到謝印雪後,蕭斯宇就言簡意賅地給他說了黎弘現況:“他應該再過幾分鐘就到了,麻煩謝先生您再等等。”
“好。”
謝印雪溫聲答應了,說完還喝了口麵前珍珠奶茶。
他們現在就在蕭斯宇和黎弘大學城外一家奶茶店裡坐著。
蕭斯宇原先還想著謝印雪這樣仙風道骨人會不會不習慣待在這種地方,結果謝印雪說他不介意,大家就把地點定在這兒了,因為“鎖長生”遊戲事呂朔現在和蕭斯宇稱兄道弟,可能也是為了長長見識,這次他也跟著一塊過來了,謝印雪珍珠奶茶都是他請客。
而三分鐘後,黎弘也果然來了。
謝印雪甚至不需要蕭斯宇給他介紹,當黎弘出現在他視線中那一刹,謝印雪就已經確定,這個眉宇間縈繞著一股濃黑怨氣青年,就是蕭斯宇撞邪朋友黎弘。
“黎弘……”蕭斯宇看到自己朋友踏進奶茶店時也驚了一瞬,猶豫道,“我怎麼感覺你臉色更差了?”
此時狼狽不堪黎弘哪裡還有以前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半點樣子?
他唇色灰白,眼底青黑,看見蕭斯宇第一句話,就是惶然無措哭訴:“……我、我被鬼咬了!”
說完,他抬起自己下巴,將下巴上那處發紅起皺,又透著些焦黑色傷口露給眾人看。
謝印雪看到這傷口瞬間眉梢就輕動了下。
柳不花和呂朔也湊過看了一眼,然後同時說:“這個傷口不像是咬啊?”
黎弘茫然地望著他們兩人,然後就看向蕭斯宇,像是在用眼神詢問蕭斯宇這幾個人是誰。
“黎弘,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幫我過姐姐謝先生。”蕭斯宇站起身,將身穿淡青色長衫謝印雪介紹給他,然後又指著柳不花和呂朔,“這位柳先生是謝先生……乾兒子,呂朔是我外校朋友。”
聽了蕭斯宇話,黎弘因恐懼而渙散目光很快就彙聚到謝印雪身上。
他望著這個雪膚花貌、眉目如畫,年紀看上去比他和蕭斯宇都小青年張了張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蕭斯宇明白謝印雪模樣要讓人相信他是位可以驅邪大師很難,趕緊肅著神色認真道:“相信我,他真很厲害。”
黎弘閉著嘴巴默然片刻,最終還是因為對好友信任而看向謝印雪,開口乞求道:“謝先生,請你幫幫我吧。”
在做生意之前謝印雪都要先將“價格”談清楚,於是他先問道:“我要報酬,蕭斯宇和你說過嗎?”
“說過了。”黎弘點點頭,“我能接受。”
謝印雪頷首,用下巴指著黎弘傷處直接就說:“你下巴傷口不是咬傷,而是燒傷。”
“燒傷?”這個答案不管是蕭斯宇、呂朔還是黎弘都沒想到。
柳不花一開始也有些困惑,不過他再仔細觀察了下黎弘傷口,也皺眉道:“好像真是燒傷誒。”
黎弘臉上神情則更茫然了,他說:“可我最近都沒接觸過什麼火源啊,如果我是被燒傷我肯定知道呀。而且這個傷口……從我去過文馨樓頂樓後就開始有,一開始隻是一塊紅斑,然後刺痛感一晚比一晚強烈,到今天就成這個樣子了。”
“就是燒傷。”謝印雪卻無比篤定道,“不過這個地方出現燒傷有些特殊,你把你們那天在文馨樓頂樓做了什麼事,看到了什麼事,都和我詳細說一下吧。”
那天下午放學後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黎弘似乎並沒有全部告訴給蕭斯宇,因為蕭斯宇也講不清楚,謝印雪就還是隻能詢問本人。
“那天是周三,我記得很清楚。”
黎弘垂下眼睛,雙手握著呂朔請客熱咖啡,借由從杯身傳遞來溫暖給予直接勇氣:“我陪著李露茗她們去了文馨樓頂樓,文馨樓頂樓是第六層,樓頂確有一間大屋子,不過在樓下卻看不到。通往樓頂門平時還上著鎖,我們那天是撬鎖進去。”
而那間大屋子正如李露茗她們所說那樣,是間舞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