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榮的眼神一直在鄭曲尺身上打轉,他好像在她身上察覺到一些異樣,正在觀察:“你們……無人傷亡?”
鄭曲尺對付榮的眼神十分抵觸,她也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她此時臉色很差,傷勢也在持續惡化之中,可她卻不得不強撐起精神來應對他們。
“我不知道,在我發現有遊牧蠻子入侵時,便立即叫齊工他們敲響銅鐘,疏散了人群,因為我曾提前培訓過工匠緊急應難措施,所以他們聽到三級危鐘時,會自行離開工地,統一跑到我指點的避難所。”
她因為喉嚨的傷,說話又粗又沙,難聽又緩慢。
宇文晟的視線飄飄然掠過她一條紅腫線的頸間:“那你呢?為何會在那裡?”
“我嗎?”鄭曲尺在沉默片刻之後,理所當然道:“我是他們的主事,他們可以第一時間逃到安全之所,可我不行,我得保證點燃起烽燧墩台的狼煙,尋來救援才行,否則……躲,也解決不了問題,終,還是會被狼一樣觸嗅的蠻子找到的。”
所有人聞言,都一臉訝然地看向她。
這……這話是真心的?
可她,分明已經被他們認定為墨家的細作了,既是如此,她為什麼要這麼舍命不顧,隻為救下一些與她毫無乾係的工匠?
宇文晟繼續問她:“放狼煙是你,引開遊牧蠻子朝北道走的也是你,那你是靠什麼從這麼多人手上逃走的?”
王澤邦觀察她背著的箭囊:“你擅弩?”
此時鄭曲尺的弩早與馬匹一並丟了,隻剩一路背著的箭囊,而弓箭的箭矢與弩矢是不同的,一眼就能看穿。
說著,他又瞥向趴在地上一言不發的伢,此人亦擅弩……
世上當真有如此巧合一事?
他當即冷聲叱問:“桑瑄青,你隻怕並非一個普通墨家弟子吧,你究竟是墨家的什麼人?”
鄭曲尺的心咯噔一聲,咽了口唾沫,咬牙掙紮了半晌,卻始終無法應聲。
因為她自己也不清楚這件事情,但她大概了解,肯定不僅隻是乾文職方麵的傳遞消息,或許還會兼職一些暗殺之類的活動。
“她答不出來,不如,由你來說?”蔚垚垂下眼,踢了下死狗一樣的伢。
伢恨得牙錯,他倏地一下睜開眼睛,對著鄭曲尺便問道:“究竟是不是你背叛了我們?”
鄭曲尺遲疑了一下,才虛虛問:“你問的是哪一件?”
伢瞳孔一窒。
這個混球,究竟背叛了他們多少次,哈?!
她見伢被她一句話就KO了,便趁此空隙時間,趕忙轉向蔚垚,眼神波動懇切,詢問出她心底一直想問的事情:“蔚垚,你收到我給你送的信了嗎?”
沒有喊平日裡的親切“蔚大哥”,一是因為眼下這種場合不合適,二來她也是不想遷連任何人。
蔚垚一怔:“什麼信?”
鄭曲尺聞言臉色白了白,但卻又不肯死心地追問道:“那你知道,我前幾日過來找你的事嗎?”
“你來找過我?”蔚垚眉心皺起。
“那風青呢,你見過他嗎?”
蔚垚一聽到風青這個名字,頓時臉色鐵青,眼神複雜地盯著她:“風青,早在幾日之前就已經死了!”
鄭曲尺聞言腦子刹時一片空白。
“……死了?”
信沒送,她找人的事沒上報,也就是說,她現在在他們眼中,根本就沒有做任何一件“回頭是岸”的事情。
甚至她還是一個假意投誠,實則暗地裡打算夥同伢一起救人的背叛者。
她該怎麼解釋,該怎麼跟他們說,他們才會相信她呢?
她看向宇文晟,用儘肺腑的一口氣鄭重說道:“我沒有背叛過你,風青一事也與我無關。”
宇文晟盯著她的眼睛,那一雙淺褐色的眸子,脆弱含淚卻又如此堅強不屈,明亮璀璨,讓他無動於衷的神色稍稍有了波瀾。
王澤邦掏出一張紙扔給她:“桑瑄青,這張地圖,是你畫的吧。”
沒有撿起來,鄭曲尺知道它是什麼:“是,但它是假的,你們如不信,可仔細對比一番。”
聽到這,伢頓時憤恨不已地瞪著她。
而蔚垚聽後,冷硬的神色終於有了幾分動容:“既然你不是想與他一道救人,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將伢的事情上報?”
鄭曲尺神色一僵,半晌沒說話。
蔚垚道:“早在你還沒有上工之前,你應該就見過他了吧,他身上有付榮特調的追蹤粉,一旦沾染上,無論與任何人接觸都會遺留下來,而你身上,早就有了,這麼多天,彆說將軍沒有給過你機會,隻是你一次都沒有好好珍惜,直至今日。”
鄭曲尺猛地抬頭:“我有,我在將你們十七日離營的消息告訴伢當日,便同樣寫下了一封告密信,我是托了穆叔交給你的。”
一提及穆柯,蔚垚跟王澤邦神情瞬間黑沉下來。
王澤邦質問:“桑瑄青,穆柯死了,風青也死了,為什麼你提及的每一個人,都無法活著替你申辯?是因為你知道自己的謊言會被他們拆穿,所以才提前解決掉這些人了嗎?”
鄭曲尺卻難以置信:“你說什麼?穆叔……不可能!”
“桑瑄青,當真是你動的手嗎?”蔚垚犀利的眼神緊緊地攥著她。
鄭曲尺鼻酸得快要掉淚,可她卻固執得不肯在這種時候示弱,她搖頭:“我沒有,穆叔待我如此好,我桑瑄青絕對乾不出這等狼心狗肺之事!”
王澤邦卻不信她:“那你說,到底為什麼在墨家的人找到你時,你選擇隱而不報?反而事先如此麻煩,迂回寫信?隻怕這一切都隻是你的口頭推諉假裝罷了。”
這話一出,直接讓鄭曲尺破防了。
她清亮的眸仁薄噴出一股烈焰力量,一字一頓道:“我上報了的,當時我也是身不由己,每個人都隻知道站在自己的立場來看待事情,你如何知道我當時正處於何等境地?”
王澤邦一時被她厲聲嚴顏反問住了。
“你想說,你並沒有背叛、隻是假意順敵?這其中另有誤會?”宇文晟此時緩緩開口。
他一出聲,旁的人便自動消聲。
鄭曲尺目光是如此澄清見底:“是。”
“將軍,莫要聽這細作之言。”這時,一道女聲從旁插入,隻見公輸蘭提拎著裙擺,一副急切匆忙趕過來的模樣:“將軍,你且先看一看這是什麼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