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們那心虛狡辯的樣子,讓鄭曲尺看了隻想笑。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表達著自己的意願:「若霽春匠工會是公平公正的,那你們有選擇的權利,我們也
有拒絕的權利,對嗎?」
「阿青施主說得沒錯。」
這時,一眾商賈的後方響起一道極為讚同的聲音,叫他們轉過頭。
隻見住持彌苦與公輸即若一道前來,一見到他們現身,眾商賈先是訝異,下一瞬則下意識收斂起臉上的猖狂與憤怒,掩飾住眼神,迅速避開出一條路來。
他們心底犯起了嘀咕。
「怎麼是彌苦住持來了?」
「難不成,這盤龍馬車也驚動了他們?」
他們側過身,見到彌苦法師,合十鞠躬,靜待他自麵前走過時,並道聲:阿彌陀佛。
彌苦的身份,自是一出現便擔了主位,他當眾道:「在霽春匠工會上,來此處參展的商賈,可為中意的工匠展品投票,雖以往並無個例,但的確若為公平公正,工匠也有拒絕被投的權利,雙方意願皆要尊重。」
彌苦看向鄭曲尺。
當鄭曲尺看到彌苦時,明顯愣了一下,這不是之前那個為他們引路、講解「霽春匠工會」上規則的灰衣僧人嗎?
怎麼搖身一變,就升職加薪走上了僧人巔峰?
「阿青施主,認不得貧僧了?」彌苦溫文有禮地問道。
鄭曲尺皮笑肉不笑:「……我們何時見過?」
彌苦聞言微怔,繼而笑了笑:「是,是貧僧記岔了,初次相見,貧僧彌苦,乃悟覺寺的住持。」
鄭曲尺雙手合十,微微鞠躬:「鄴國工匠阿青,見過住持。」
彌苦麵容恬靜淡然,見不少人的眼睛都朝他旁邊之人打量,便為眾人引薦一番:「想必你們還沒有認出來吧,貧僧身側這一位,便就是鼎鼎大名的北淵公輸大家,他為人低調,倒是甚少人見過他真容。」
公輸即若轉過臉,眼神遽然犀利地盯向彌苦,沒料到他會忽然提及他的身份。
當真?
他果真就是現今工匠魁首公輸即若?!
刹那之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一下轉移到了公輸即若身上,紛紛瞪大了眼睛,驚奇、激動又歡喜。
這會兒的彌苦,禍水東引,倒是能落得一個五蘊清靜。
「敢問,您、您當、當真是公輸大家嗎?」
鄭曲尺耳朵一嗡,也倏地看了過去。
這位與彌苦住持同行的男子,就是當初與她在福縣相識的「黎師」,也就是公輸即若?
她觀他有一身清冷風淡的氣質,舉止優雅而自矜,看人時,表情如同冰雪無所撼動,唯一雙眸子在瞥睇凝望之際,***至間,蘊秀其內。
原來真實的他,長這樣啊。
雖然他的臉變了,但一旦確認他就是公輸即若,就能慢慢將他與那個「黎師」相契合,除了一張假臉與一個假名之外,他身上其餘的部分倒是沒有怎麼變。
她認出他了。
可他,認得眼前的這個她嗎?
她神色略緊,微微顰眉,並不想此刻露出端倪叫他察覺。
雖然「霽春匠工會」自舉辦以來,沒有哪條規矩說不準女子前來參加,但她以「阿青」的假名來登記工匠名,卻是經不起細查的。
一旦有心之人按一個名目來辦她,那也是有理講不清。
現在隻寄托付榮的易容術,要勝於公輸即若,讓他不對自己生懷疑。
「方才貧僧與公輸大家在旁,也觀聽了許久,對於阿青施主所講的馬車,甚感興趣,既然阿青施主定製的規則,眾商賈已達成,不知接下來你打算要如何展示?」彌苦話歸正題。。
鄭曲尺正與旁人一般,對公輸即若的現身,表現出一副狂熱粉的態度。
她聞言,當即對公輸即若
推崇備至道:「不如就請公輸大家來說,你想讓阿青如何展示?今日有幸能得公輸大家的賞識,阿青自然沒有任何的意見。」
公輸即若聽到她這樣說,凝眸觀她半晌,最終略感失望地收回了視線。
樣貌、身高、品性乃至聲音,全都無一對上,觀其一副諂媚向上的熱切態度,更令他覺得自己或許是猜錯了。
但公輸即若並未徹底死心,隻因這個阿青橫空出世著實太過可疑。
他道:「在此處,我是客,你為主,既是鄴國工匠造的馬車,自然是你們自己更明白該如何展示其優點,不過,既是馬車,自然需要馭馬拉車,你若缺馬,我可……」
「便不勞煩公輸大家了,馬,我們鄴國亦有。」
隻見白石拱橋的另一頭,王澤邦、蔚垚、潤土三人各牽著一匹白馬走了過來。
看到他們三人,公輸即若便知道,宇文晟這一趟並不隻是簡單地來參加「霽春匠工會」,他必另有其目的……隻是為何宇文晟眼下不在?
「馬匹雖然鄴國有自備,但場地卻還是需得在貧僧的悟覺寺吧。」彌苦麵容不改地問道。
鄭曲尺立刻打圓場道:「公輸大家與彌苦大師皆有心了。」
彌苦雖不喜宇文晟的下屬出場鋒芒咄人的模樣,但他對阿青印象極好,見她出麵擋著,便也不與她為難。
「寺中除禁地、苦修之所,其餘你儘可挑選為展示場地。」
這麼大方?
一群人來到了竹林之後,石板地上修建了一處開闊平坦的廣場,有弟子在掃灑,見有人來了,便行禮退下。
「此方平地,可行?」
鄭曲尺環顧四周,卻是搖了搖頭:「既要尋求刺激,那就要貫徹到底……我的意思是,這場地,太平坦了些,咱們可以挑戰一些更驚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