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殿前認夫(一)(1 / 2)

“眼下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需要了解一下這一次參加六國試兵的兵將都是調動的哪一部分兵力?”

鄭曲尺白天不叫王澤邦跟蔚垚他們隨她進宮,便是有意想讓他們在外麵,行動更自由方便,查起事情來也不必礙手礙腳。

王澤邦點頭:“這事我們都查清楚了,除了府兵便是京中鎮守的常戌兵,還有一些士兵是附近地方上的衛兵,他們並無外出打仗的經驗,平日在衛城安家居住、屯田及訓練,不過這些士兵和常戌兵會輪流換防,倒也並非全無戰力,這三股兵力,以府兵除定期到驃騎府和車騎府集中訓練,相對實力更強一些。”

鄭曲尺聽完之後,慢慢消化了好一會兒,她撓了撓臉頰:“這調兵遣將的這些我也不太懂,但我聽出來了,這些準備參加六國試兵的兵力就是咱們盛京東湊西拚回來的,很大一部分並沒有參與過專業集體訓練跟大型戰役,是吧?”

蔚垚一雙狐狸眸微彎,讚賞道:“沒錯,夫人過謙了,你說不懂,卻一針見血說中了他們身上的弊端。”

“我說不懂,那是真不懂,我可沒有謙虛,倘若知道問題卻解決不了問題,這便不算懂。”鄭曲尺十分老實巴交道。

王澤邦搖了搖頭道:“夫人,這個問題其實交由任何一位有經驗的將領來處理,都不算難事,目前難就難在,離六國試兵隻剩三天的時間,想要將一支臨時拚湊的散兵打造成一支配合默契的精兵,這事沒有足夠的時間便根本辦不到。”

他說的在理。

“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想明白,這鄴後還有朝中官員他們並不想在六國試兵中贏嗎?為什麼派這樣一支軍隊來,又為什麼會讓一個剛回來連真假都還在確鑿的世子去當統帥?”

彆國也都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勢必拿出最威武雄壯的軍隊來震撼其餘五國,可他們倒好,兵隨便湊就算了,連將帥跟副官也是臨時趕鴨子上架。

蔚垚眯了眯眼,桌台上的燭火搖曳著火花,他眼中一片暗沉之色:“這件事情的確有古怪,但是目前鄴國的確沒有什麼精良的軍隊了,在將軍還沒有創立四象軍之前,鄴國曾有過禁軍、北野軍全都戰陷於諸國戰亂無人複返,如今新增的府兵勉強還算湊和,但與彆國那些廝殺出來的軍隊相比,則是完全沒有可比性。”

王澤邦接話:“鄴國這些年以來,對外開戰、防守全都依仗著將軍,若叫京中那些酒囊飯袋去戰場,隻怕沒一個能成事的。”

鄭曲尺沒想到會是這樣,諾大一個鄴國,竟已經衰敗至此,也難怪堂堂一國鄴後跟朝臣,麵對彆國將軍都必須如此卑躬屈膝,笑顏相待,生怕得罪了他們。

“他們怕是已經認定這一局必輸了。”

蔚垚與王澤邦對這個說法也表示了默認。

因為必輸,所以也就不必掙紮了,更不用特地去費心準備什麼,至於拉她跟元星洲去六國試兵,那就是純粹的坑害與頂鍋。

“夫人,你當時為什麼要答應下來?”蔚壵詢問她的想法。

不是沒有拒絕的餘地,可她卻毅然選擇了應下。

鄭曲尺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心情,張口便道:“不服氣、不甘心、不想輸。”

她一連說了三個“不”,且一個比一個更重。

兩人聞言一愣。

不服氣?不甘心?不想輸?

聽起來,都像是被人用激將法給刺激得失了理智,一時衝動之下才做的決定。

“夫人,意氣用事……”話到嘴邊,覺得再說下去肯定不好聽,王澤邦還是將它們咽了下去。

但他的欲言又止鄭曲尺又怎麼會看不明白。

她緩緩歎息了一聲:“我也曾勸誡過自己,人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後行,要步步為營,要深思熟慮,彆頭腦簡單發熱,可是凡事都講究一個靜觀其變的話,那鄴國就真完了。”她抬起頭,看向他們不解的的眼神:“你們看啊,比國力,咱們哪一國都比不上,比軍隊素質,咱們估計也是比不上的,比國防經濟,咱們比不上,就算是比王與朝中官員的能力,這些人如今被腐蝕,哪個能夠看的?”

她眼中有火,隻是原本燃起的一小簇火苗,如今卻在不斷地盛大起來。

“這種情況之下,還用想嗎?用腳趾頭看都知道咱們輸定了,你瞧,他們都是這樣想的,但這樣……我們就該躺平任嘲,任踩,任辱嗎?我這一路走來,見到的鄴國就是一個根本提不起誌氣的國家,在鄴國的外麵,我們這些人是怎麼被彆國嘲笑侮辱的,我聽過、見過,你們也是吧。”

她回想當初去巨鹿國參加“霽春匠工會”時,所聞所見。

“好多人甚至都不敢說自己是鄴國的人,生怕會被彆人歧視、攆驅,可那一次,那一次在雍豐山霽春匠工會的放燈儀式上,我身為翹楚站在最高處講話時,我本以為鄴國根本沒有人參與,即使有,估計也是不敢伸頭露麵的……”

說到這,她微微笑了:“但我錯了,我清楚地聽到了他們在下麵激動、響亮的應和,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跟彆國眾多的人相比,他們渺小如星,卻是咱們鄴國的人,他們平日裡畏縮藏首,喬裝打扮,生怕彆人認出來,但當時,他們卻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感受,他們不再畏懼人言與目光,勇敢的隨我站在了光明之處。”

她在長長地說了一段話之後,氣息有些喘,然而停下來,慢慢勻稱調整呼吸,而蔚垚與王澤邦則始終認真而專注在聽她講話。

“所以我想,鄴國並不是沒有救了,它隻是眼下被困在黑暗的泥潭之中,但隻要有人給它扔根救命的繩子,再站在光亮之處讓他們瞧明白還沒到絕望的地步,我相信他們是能自救一個個爬上來的。”

她的話聽起來很理想,就好像一個被囚在象牙塔上不識人間疾苦的公主,然而也正是她這一顆堅定理想信念的稚子之心,才能夠在這人人自危的艱險世道內,開辟出一條勇往直前的路來。

蔚垚聽完,心生巨大的觸動,他道:“夫人說得對,難為夫人今日見到這一眾自私、醜陋的懦弱麵容,卻還夠堅持自我,而不灰心彷徨,連我……連我當初都曾想過,這樣一個腐敗的國家,有這樣一群蛀蟲般的存在,它還值得我們不顧一切、肝腦塗地嗎?”

“倒是將軍開解了我們,他說,受傷的人尚且有醫師去救,挖腐肉、擠毒汁,以灼火烤炙止血,以猛藥數劑,在一番死去活來的痛苦之後,方能迎來新生,人且如此難治,卻仍不曾被輕易放棄,更何況諾大一個國家,內有千千萬萬口人家。”

“屬下知道,將軍並沒有一顆仁愛慈善之人,他從來不會與人同情、感同身受,他對敵人行事極端而殘忍,然而將軍卻有一顆大義之心,這與夫人是一樣。”王澤邦道。

王澤邦說完,又道:“夫人之前不是好奇我們為何會追隨將軍嗎?”

他看向蔚垚,蔚垚回以他眼神,王澤邦出聲道:“因為誌同道合,因為我們要走的路、看著的方向、想要拚命到達的地方,是一樣的。”

蔚垚看著鄭曲尺道:“夫人,現在你也走在跟我們一起努力的路上了,當初第一眼看到夫人時,仿佛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吧,便覺得我們會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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