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坑內射殺沈堂中,她便早就思慮好了如何處理後果,當初親眼所見者,一為鄴軍,二為宏勝軍與南陳軍。
他們兩軍如今為活命受她所驅,相當於背地裡與她為謀,他們倘若敢將真相說出去,必會被打上與仇敵為伍,犯上共同殺害了沈堂中之罪。
隻要他們足夠聰明,便會找儘理由,推搪了沈堂中之死,撇清乾係。
最好的理由就是,沈堂中乃於戰場之中意外生亡,遂被就地埋葬,且意外的緣由便是巨鹿軍攻鄴,混亂之下,被兩軍誤傷了。
至於宏勝國信與不信,這無關緊要,隻要他們找不到證據來即時發難,後麵的事情……哪還有什麼後麵的事,七國戰亂,必會爆發,屆時什麼恩不恩怨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鄭曲尺讓士兵上前繳械,然後將佘寇包圍了起來,她則站在圈外。
她不懂武功,也不太懂戰敗之將,假如突其發難,算不算一件丟人唾罵之事,以防萬一,她還是站在安全範圍內保險一些。
她這小慫小慫的模樣,倒沒有叫鄴軍瞧不上,反倒覺得她如此小心謹慎,十分正確。
彆問,問就是自家的副官,怎麼樣都可愛,怎麼樣都是對的。
“佘寇,你當真要降,那你巨鹿國的蒼玄令,是不是也該交出來以表誠意?”鄭曲尺喊話。
“蒼玄令?”佘寇稍微一愣,然後表情有些耐人尋問道:“它並不在本將軍手上。”
嗯?
蒼玄令不在統帥手上在哪裡?
總不能跟她一樣,世子殿下不管事,後勤與保管物件一乾等全丟給副官吧?
鄭曲尺眼中閃爍了一道光,問道:“那它在哪裡?”
正當佘寇準備開口之際,遠處飛來一支長箭,鄭曲尺反應超乎常人,側身一避,而那一支箭正直直穿越過鄴軍一眾,射入了佘寇的喉管。
當即鮮血噴濺而出,佘寇痛苦震驚地伸手想堵住朝外湧的血,雙眼瞪大,幾乎裂開,看著鄭曲尺身後的位置。
“鄭曲尺,蒼玄令可不在那個廢物身上,你若想要蒼玄令,隻得問爺要了。”
身後一道清嘯如長鷹劃過晴空,隨即是密集靠近的腳步聲,鄭曲尺臉色泛白怔然回頭,卻見後方出現了一支裝束怪異又殺意凜然的軍隊。
他們身上以精甲一體,細鐵索罩麵,並未戴盔,背上的箭囊鼓漲,左手從肩膀到手腕連接著一種奇特的器械,似弩,更似一種多口發射器。
這裡大約有上千的巨鹿軍,但它們卻是與先前的巨鹿軍全然不同,先前的巨鹿軍可以說是將鋒利顯露於外,威盛壯勢,而他們則是內斂緘默於內,將危險與淩厲蘊藏於身體的每一處。
再看他們的領頭者,正是鄭曲尺幾日之前才剛見過的陌野。
他不與佘寇為伍,反倒在他戰敗之後強勢出現,俊美挺拔的身軀披著一件厚重及地的暗色披風,病創未愈,唇色淡白,一副負傷嗜血欲噬人的模樣,他看著她,勾起嘴角:“有本事,你就過來拿啊。”
他睥睨的眼尾上佻,依舊是不可一世的狂傲。
看到他那一刻,或許在他出現的那一刻,鄭曲尺是沒有心理準備的。
她之前便考慮過,陌野河邊受了她那一箭,那麼重的傷勢,肯定不可能在短短一兩個月內就痊愈了,之前在暗巷內他挾持小妹來見她之時,她便瞧出幾分端倪來。
以陌野這般驕傲又恣意之人,做什麼都任憑性子,他想要抓她,便會直接動手找上門來搶。
可他卻沒有這麼做,反倒迂回找來了一個人質脅迫,這便有些違背他往日行徑了。
還有那日一番打鬥,藍月他們都覺得他的狀態不太對勁,好似在勉力支撐。
是以,她認為戰場上如此危險,他不會親自出馬。
但顯然她猜錯了,再危險,他也為她來了。
“鄭曲尺,你的舌頭被貓叼走了?為何一直不回話?”陌野見她一直看著自己愣神,仿佛是被她這種受驚的表情取悅了,肆意笑了起來:“玩得可還算開心?但接下來,是屬於男人的戰場了,你也該回去安心歇著了。”
還真是他啊。
一開口便讓人想錘死他丫的。
鄭曲尺看著他道:“陌野,你就料定我一定會輸給你?”
陌野笑了一下,卻不看她,隻對她身後的南陳軍與宏勝軍道:“你們還打算繼續幫著鄴軍?還是說,你們打算就此叛國投敵,從此歸降了鄴國?”
此話一出,南陳軍與宏勝軍都變了臉色。
鄭曲尺一聽,便知道要糟了。
“鄭副官,你放我們一馬,而我們也已經完成了許諾你的事情,但接下來屬於你鄴軍與巨鹿軍的戰事,我們便不參與了。”
果然,宏勝軍與南陳軍開始“請辭”。
若說他們之前幫鄴軍一起對付巨鹿軍,屬於箭要弦上,不得不為,順勢而為,那現在局勢不明,且連巨鹿國的秘密軍團與司馬陌野都來了,這勝負便變得撲簌迷離了。
反正鄴軍勝與敗,都攤不上他們什麼事,既然巨鹿軍願意就此放他們一馬,他們自然也願意順坡下驢,置身事外。
鄭曲尺沒有理由阻止,如他們所言,她以放他們一條生路為條件,讓他們替她辦一件事,如今事成,自然是功成身退。
可問題是鄴軍一旦失去了南陳軍與宏勝軍的助力,在場餘下一千多人的兵力,對上陌野這一支特殊兵種軍團,她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有一戰之力……
她觀察著他們手中的器械臂,它十有八九是弩機的改版,器口擴大,呈四方形,若以方才弩箭的大小與粗細來判斷,這個發射器口,一次性可射出至少四枚弩箭,足見其威力不淺。
雖規定不能在六國試兵上動用弓兵,但陌野卻有本事瞞天過海,私藏了一支秘密軍隊,以特殊遠程軍器對戰普通近身士兵,不用想都知道孰勝孰敗。
但倘若有盾兵,她鄴軍不就有盾兵嗎?可是盾牌還在鄴營內……
鄭曲尺心中那個急啊,但還是得想想辦法,她餘光掃到佘寇慘死的模樣,計中心來:“陌野,你為什麼要殺了你軍統帥,你這樣做,便不怕巨鹿王怪罪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