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燈瞎火,她一人站在窗邊,月色打落下來,她一身素衣披發,風吹過,身形單薄而綽約,她出聲喚了一聲:“藍月。”
當即一道矮小靈巧的身影一下從房簷上跳落,來到了她的麵前。
“主上。”藍月抱拳行禮。
不知從何時起,藍月便不再喚她為夫人,而是改為主上,她的這種稱呼轉變隻表明一件事情,她如今全心忠於鄭曲尺一人。
鄭曲尺將手上的畫紙交給她。
“紙上的這個圖案,你可曾見過?”
藍月接過紙,借著月光湊近一打量,然後表情似很驚訝,猶豫片刻之後,她才道:“主上,這個其實不是一個圖案,而是一個編號,它隸屬長生門,這個編號我還不曾見過,這隻能說明……它屬於門中資曆最深的那幾位了。”
藍月的話信息量很大,鄭曲尺聽完顰眉,隻能抓取其中一個重點道:“什麼叫你還不曾見過這個?難道你曾見過很多這種編號的人?”
藍月將袖子擼起來,露出了她手臂處的紋身編號。
她道:“因為藍月也是長生門訓練出來的暗衛,藍月是編號17,但這個十七與普通人認知的數字不同,它隻有咱們長生門的人才能辨認得出來,十七見過十八到一百零幾號的暗衛編號,唯獨沒見過十六以上的,這個編號藍月能認出是長生門慣用的,但卻不清楚是十七號以上的哪一位。”
鄭曲尺聽完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你確定?”
“藍月確定。”
“長生門?那長生門與宇文晟有何關係?”她又不死心地問道。
藍月沒有隱瞞:“宇文將軍是長生門的門主,所有暗衛皆是為他而生,我們四人被派至主上身邊,並交待從此脫離了長生門,是以宇文將軍不再是我等的主子,我們隻聽令於夫人一人。”
所以,那具屍體還有藍月他們,全都是長生門的人,而長生門所培養出來的暗衛,則全數是給宇文晟當暗衛的……
這關係一下就給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
她本以為自己隻是找到了一條線索,卻沒有想到她直接就將一根係的樹藤都給翻了上來。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鄭曲尺眉宇之間一下就生出來許多倦怠之色,似被某種龐大的信息量給壓沉了。
藍月擔憂地看著她,但見她隻想一個人安靜,不想有旁人在,便咽下想說的話:“是。”
藍月還予了那一張畫紙,便閃身一躍消失在鄭曲尺眼前。
鄭曲尺攥緊了那一紙張,神色似怒似笑:“替身啊……”
難怪需要付榮了,沒有付榮,他怎麼能弄出一具能夠以假亂真的屍體出來呢?
寂靜的庭院內悄然無聲,偏房守夜的秋、冬正嚴謹等候差遣,卻突然聽到將軍夫人的臥房內傳來一聲極度憤怒的吼聲——“你妹的,老子這次要是玩不哭你,老子就不叫鄭曲尺!”
他們倆嚇得渾身一哆嗦,趕緊跑上前,緊張喊道:“夫、夫人,怎麼了?”
裡麵的人頓了一下,然後清了清嗓子,努力克製著怒意道:“沒事!你們不必守夜了,都回去休息吧。”
“是。”見夫人好似真的沒事,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方才夫人一人在房中好端端的,為何突然爆口方言,聽聞福縣那邊的人一不高興便好上口“老子”,也不知真假。
——
天剛微微亮,氣了一夜沒睡著的鄭曲尺翻身坐起,恰好老管家常越給她送來了一套剛定製好的喪服,等她穿上之後,便用早膳,期間老管家常越跟她一一彙報府上情況還有今日安排。
隨後,她與老管家還有春、夏、秋、冬四人一道去了靈堂,她對喪葬的禮儀有所了解,但她那個時代的跟這個時代又有著很不一樣的規矩,是以她不懂的,管家便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細致用心提點她每一個進行的步驟。
論一個家中,有一個既能乾又忠誠的管家的重要性。
不等午時,便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有朝中官員,有官員家屬,都是與宇文家有利害關係、或人情來往者,當然,更多的則是看在鄭曲尺與當今世子殿下曖昧的關係上,前來走走過場,混混眼熟。
正所謂人走茶涼,上將軍府曾經有多輝煌,但都不妨礙主人家走了,落得個淒涼落魄的景象。
這些人進入靈堂後,首先要向喪屬致意,大致是表示對他們的慰問和關懷,而宇文晟喪屬的位置,看來看去,不多不少,就隻有鄭曲尺這麼一個人在,旁的再多,便也沒了。
跟彆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的親屬集體哭喪的“熱鬨”不同,靈堂內可謂是冷泠清清、安安靜靜,彆說哭聲了,連抽噎哀傷難過的氣氛都挺淡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