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瘋狂(1 / 2)

"公子,回來了?"

雲姝在屋裡煮茶,聽到外麵阿青的聲音。今日倒是回得早一些,她向外看去。沒看到人,顧淮安應該是先回了自己房裡。

他除了給那張公子施針,偶爾也會上門給彆人看診。怕把病氣過給雲姝,每次回來都是沐浴換衣過後才會來見她。

茶煮好的時候,他正好進來了。

"姝姝,春天來了。"

雲姝目光未抬: “春天都快過了。”"說得也是。"

雲姝聽出了他的幾分遲疑,抬頭看去,才發現顧淮安的手藏在身後。她難得有些好奇,歪頭想要看個清楚。

顧淮安身子測了測,下一刻,手從另一邊伸了出來。他的手裡,是剛摘的油菜花,花上還能看到露水,鮮豔明亮的顏色,帶來治愈人心的歡快。

"方才正好路過,就想讓你看看。"

雲姝接了過去,無論是尋常能見的,還是稀有的名貴之花,她都見過不少的,但是這樣的油菜花,確實好多年不曾見到了。

她的手撫在花瓣上,察覺到男人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好香的茶啊。"

顧淮安給自己盛了一杯。

他們之間無需多言,靜謐的氛圍陪著淡淡的茶香,讓人很是安心。雲姝垂眸想著。能夠離開皇宮,能夠獲得這樣的自由,能夠以如今這樣的身份相處,真好。

她無法對一個人毫無保留,哪怕對顧淮安也是如此。遲早會分離的,原本……是這樣想的,不,即使是現在,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她側頭看向男人,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對哥哥來說,是不是不公平?

"我打算再招個丫鬟。"顧淮安突然開口。

“嗯?”

"你月份大了,房裡少不得人照顧。"

顧淮安知道她不太喜歡人貼身照顧,但是夜裡總放她一個人在房裡,自己又不放心,於是眼看著雲姝想說什麼,他難得強硬地打斷, "就招個丫鬟,聽我的。"

雲姝看他,視線相對,顧淮安語氣又軟了: “好不好?”肯定換成了征求。

br />雲姝轉頭去看茶水,掩住了嘴角的一抹笑。她也知道顧淮安放心不下,有時候自己夜裡想起個身,有什麼動靜,他就像是有什麼千裡眼一般,馬上敲響了門: "姝姝,沒事吧?"

問他就說是經過,也不知道一個晚上到底是要經過多少次才能這麼剛剛好。著實是有些緊張過頭了。

"聽你的。"

便還是允了。

這事也不是一時急來的,給雲姝招丫鬟,自然是慎重了又慎重。倒是給那張家公子一直施針不見好轉,讓他有些發愁。

這天,雲姝見他步履匆匆地進了門後,藥箱也顧不得放下就去了書架前翻找醫術。

她放下自己手中的書,饒有興致地看著男人一會兒眉頭緊鎖,一會兒舒展開來,如此反複好幾次,眼裡突然有了光亮。

“姝姝,”他急著向雲姝走來,走了兩步想到自己還沒沐浴更衣,又後退兩步,但臉上還是帶著激動, "我覺著,興許我們都想岔了,張公子的昏迷並不是因為腦子裡的瘀血。"

雲姝接過他遞過來的書。

“我仔細詢問過了張公子的隨從,其實他在羅馬之前就已經不對勁了,突然按住了胸口,表情痛苦。我是懷疑,他是在之前就已經中毒發病了。"

“而且當我試著用了排毒之法,果真有些效果,張夫人表情似乎是不大高興。你說,有沒有可能這毒她是知道的。"

顧淮安還委婉了一下,沒直接說這毒是她下的。但任誰聽都是這回事了。

雲姝靜靜聽他說完了,才合上隨意看了兩眼的書,她像是打趣: “哥哥,你是準備改行當捕快了嗎?"

顧淮安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那樣的。"

雲姝冷淡的語氣聽起來多了幾分溫和: “你是大夫,便隻管治病救人就是,後院之事,遠比你想象中的複雜,就不要摻和了進去。"

顧淮安其實並非有意摻和的。

隻是他見著了那張夫人訓斥張公子家的小娘子什麼喪門星之類的,心裡難免不忍。若是張公子醒來了,想來他娘子好歹也有個人撐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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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稍微有一些失落,大約是有一絲受挫。

"這怨不得你,”雲姝淡淡說道, “我也是見過這毒藥才認出來的。"

後宮也好,後院也好,少不了的勾心鬥角,栽贓陷害,這種東西,雲姝無意中遇到過,顧淮安沒見過還能想出來已經著實不易了。

顧淮安知道雲姝是在安慰他,眼裡不由帶上了笑意,姝姝隻是輸在經驗欠缺一些,再假以時日,超越自己是輕而易舉的。

挫敗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他更多的,還是對姝姝這麼優秀的自豪。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有分寸的。”

話是這麼說,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沒幾日這事還是被張家知道了,聽說因為沒有確切的證據,張夫人隻是暫時被關了起來。

而顧淮安也被當作了張家的座上賓。

雲姝不太放心,拿過顧淮安的藥方,動手改了幾筆: “哥哥便按這個方子來吧。”顧淮安拿過方子看,竟是重要的兩味藥都被改了。

他帶著疑問,也應下來了。

沒幾日,家裡迎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竟然是張家少奶奶。

雲姝上次見她,她雖然低眉順眼,被下人冷落,但看著心態很平和。如今那眼裡,卻是灰暗得不見天光。

阿青把她帶進來時,正與雲姝坐在堂前的顧淮安立刻起身。“張少奶奶,你怎麼來了?”

女子的目光藏著哀愁,看了看顧淮安,又掠過顧淮安,看向還坐在那裡的雲姝,如此沉默半晌後,突然跪地。

顧淮安一愣,趕緊示意阿青去扶人,自己則溫聲說著: “少奶奶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無需行此大禮。"

雲姝正剝著橘子吃,像往常一樣,她喜歡橘皮完完整整。

她聽著這位姑娘聲音裡帶上哭腔,流著淚不肯起來: “妾身知道顧大夫是個好人,求求顧大夫,不要為難母親。"

顧淮安又是一愣。

他能想到的最多的就是這位少奶奶為了自己丈夫而來,卻沒想到第一句話是這個。他看向了雲姝。

雲姝的臉上並未有太多的意外。

哥哥心善,人又單純,並不懂得,很多事情哪怕是眼見都可能不為實。

"少奶奶,您還是先起來再說吧。”阿青還是將她扶了起來, “我們夫人和公子都是明事理的人,你隻需要說明實情就好了。"

女子被他扶著坐下,又從袖裡抽出手帕抹眼淚,一直到情緒穩定了些才開口。

“妾身姓江,名為靜檀。父親原是鎮上的教書先生。那張孝庭,原就是桃源鎮的惡霸,隻因看中了妾身……”她說著,就又開始哽咽。

顯然,那段記憶對她來說也並不美好,並不願提起,便粗略地帶過了, “我被他強占後,父親鬱鬱而終。他還性情暴虐,對我非打即罵。張老爺對自己的獨子又寵愛有加,根本不加以管束。母親……母親是對他用了毒藥,但也隻是為了救我。"

“我已經被他踢掉了兩個孩子,"她說的時候,身子都是抖的, "母親隻是,不想再任由他為非作歹了。"

她想起母親當日狠戾的麵容: “這等禍害,就不該留存世間。”

她當時心驚膽戰,想著母親許是隻是在說氣話,卻沒想到她真的下了毒。不過好在大概上天也看不下去了,讓那男人毒發時落了馬,雖然沒死成,好歹也醒不過來了。

母親就是她的恩人,將她從那樣的苦難中救了出來。現在她在府中雖然不受待見,但吃穿用度不愁,也不用挨打,擔驚受怕。

卻沒想到會因為顧淮安的到來發生轉變。

這話給了顧淮安不小的衝擊,大概是沒想到那尖酸刻薄的夫人,原是這樣的。

"可是,她罵你……"

“那是因為老爺……”靜檀有些難以啟齒,可是為了母親,也不得不一咬牙說了, "他對我存著非分之想。就是因為母親厭惡我,又時時說我喪門星,他才沒有對我行不軌之事。"

張夫人之所以現在隻是被關了起來,除了因為沒有證據,另一個原因就是她的娘家同樣也是當地有頭有臉的。

張老爺顧忌著夫人,又隔應這個喪門星,所以哪怕垂涎兒媳的美貌,到底也是沒有真的動手。雲姝看了眼顧淮安,他的手緊緊攥在一起,憤怒,悔恨,自責,讓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深深壓了口氣,他才站起來,對靜檀行了一禮: “少夫人,是在下不明真相,心胸狹隘,又妄自揣測。給你

帶來了這樣的麻煩。"

靜檀惶恐地起身: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的。隻是……隻是母親無辜。其實,我原本是想認罪的,就說毒是我下的。是母親不許……若是顧大夫不能幫我這個忙,我就隻能……"

"少夫人還是彆想著認罪比較好。”雲姝終於開口了, “如今沒有證據,夫人有娘家撐腰,倒不會怎麼樣。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若是認罪了,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靜檀低下了頭。母親也是這麼說的。

"是的,"顧淮安也附和, “請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妥善處理的。”

靜檀看看他,又看看雲姝,含淚點頭: “多謝二位了。”

阿青將她送走了。

雲姝走過去,握住了顧淮安的手: "哥哥,不用自責,不怪你的。"

顧淮安也回握住了她的手: “姝姝,若不是你改了我的藥,那張公子就已經醒了。那我豈不是把一個弱女子,又推入了深淵。"

“那也是因為哥哥願意聽我的。”

顧淮安掩下了神傷: “我自然會聽你的。你向來比我聰明,小時候便是了。姝姝,你會不會覺著我……"

他不知怎麼說下去了。

雲姝她應該見過很多優秀的男兒,無論是帝王威嚴的皇上,還是征戰四方的唐旭,都是人中翹楚。

自己又有什麼比得過的?

“哥哥,不是的。”雲姝打斷了他,她牽著顧淮安的手,走到了門外。

春季,萬物複蘇,這院子還沒住上太久,卻已經被顧淮安打理得井井有條,百花爭妍。她窗台處的山茶花,每天也都是顧淮安親自澆水。

“哥哥知道嗎?我從未覺著花有哪裡好看的,我能想到的隻是什麼花可以入藥,什麼花不可以。如果可以,能入藥的是哪個部位,如果不可以,那就是沒有價值的。"

“我也沒覺著有什麼人是值得救的,沒什麼人能讓我同情的,區彆隻是哪個病我感興趣而已。”

雲姝頓住,轉身來看他的眉眼: “但是因為你,我覺著這花很好看,這人很可憐,這世間,很讓人留戀。"

“我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