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的心微微一顫。
時間沒有衝淡一切,她曾經在唐旭身上看到的那種危險的偏執,並沒有在這四年的時間裡消減。反而像是被壓抑太久了,以更洶湧的氣勢傾瀉而出。
"唐旭。"
這個名字叫出口時,身後的人身體明顯僵了僵。雲姝按住他橫在自己胸前的那隻手,拽著手腕想讓他鬆開一些: "你放開,我們談一談。"
她已經恢複到了冷靜。
如果是唐旭,也不算最壞的情況,至少他不會傷害雲霖,至少還有協商的機會。然而那雙禁錮自己的手,絲紋也無法撼動。
不夠!
他的心就像是乾涸的土地,終於得到了水的滋潤,但因為乾涸得太久了,滴落的水就像是能瞬間蒸發。
不夠,怎麼都不夠。想靠得再近一點,想聽到她更多的聲音,想.…
雲姝感覺到方才還在緊緊摟著她的男人,突然鬆開了自己,她還沒鬆口氣,身體就被轉了個方向。
她對視上了唐旭的眼睛。
那是野獸鎖定獵物的眼神,但少了殺意,反而是更多其他複雜的濃烈的情緒。雲姝不太想去深究,視線錯開了一些。
對視帶來的滿足還沒有持續一會兒就見雲姝不看自己了,無法承受的失落讓唐旭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視線掰了回來。
然後緊緊盯著那張臉。
跟夢中一樣,她就在自己懷裡。
不盈一握的細腰就在自己掌中,仰著那樣巴掌大的小臉,冰冷白皙的臉上,隻有那張唇是紅的,是熱的。仿佛在誘人采擷。
“雲姝,雲姝。”他像是無意識一般地叫著這個名字,眼裡是無法自持的癡迷,手上細膩的觸感讓他輕輕摩擦著指腹,這樣能稍稍緩解一下心裡的焦躁。可還是不夠,到底要怎麼做?為什麼?為什麼她明明就在眼前了,自己的心口還是這麼痛?
他不知道怎麼做,就隻能哀求這個女人。
“你哄哄我。”像是不知如何舔舐傷口的困獸,明明像是恨不得咬死獵物,可又不得不沒出息地哀求,讓自己不停地在靠近能拯救自己的人, "雲姝,你快哄哄我。"
他太疼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疼。隻有她知道,
怎麼才能讓自己不那麼難受。也隻有她能讓自己不難受。
男人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模樣讓雲姝想起,以往自己見過的身患絕症的病人,痛得哀嚎,然後苦苦哀求有什麼減輕痛苦的辦法。
唐旭沒有哀嚎,但他此刻的眼神,也是那般,痛到了極致。
隻是雲姝,治不了。
被鉗製的下巴很是不適,她皺著眉,語氣努力柔和了一些,但也依舊掩飾不住不耐: “唐旭,你先放開,我不喜歡這樣。"
這個“不喜歡”,和她厭煩的眼神,崩斷了唐旭的最後一根弦。
“你當然不喜歡,雲姝,”他氣極反笑,自暴自棄一般地說著,“無論我做什麼,你都會不喜歡的。我想好好對你的,我甚至想過,哪怕你一輩子也不喜歡我,一輩子也接受不了我,也沒關係的。我明明都已經接受了,你不愛我,你不喜歡我。我已經接受了。"
沒人知道說這些話,對他而言就是再鞭撻一遍傷口,疼得他的聲音都是抖的: “可是雲姝,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惻隱之心嗎?哪怕是一點也好,都沒有嗎?"
這樣的示弱讓雲姝也愣住了片刻。
“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好了,"唐旭終於放開了雲姝,抓著她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臉, “五年又五年,我還能有幾個五年?"
除了最開始的荒唐錯誤,他們之間不是也有過美好的回憶嗎?
她給他解過圍,教他背過書,他們一起看過花燈,許過願,他們會在每年的新年交換禮物。她從沒有表現過對自己的討厭,所以自己才會輸得這麼毫無保留。
眼前男人的控訴的目光,可憐哀求的語氣,恍惚間讓雲姝覺著,自己仿佛是一個負心之人。但她隻覺著可笑。
“唐旭。”她——陳列記憶中的交集, “在雲家,你幫過我,所以當你需要的時候,我也沒有袖手旁觀。你送我禮物……”雖然她並不想要,“我也都有回禮。你丟下我的事情,我沒有同你計較過,我唯一抱歉的是利用你出了皇宮,可我也救了你不是嗎?我對你沒什麼……"
“虧欠”二字,淹沒在了一聲嗚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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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旭眼裡墨色聚集,胸口在劇烈地起伏著,他快要氣瘋了,一點也不想再聽到她說下去。
他珍藏的所有記憶,他與她的所有美好,在雲姝的眼裡,不過是在斤斤計較著兩不虧欠。不過是為了日後隨時能兩不相乾。
去他的兩不相欠,他賠得什麼都沒有了,他的心除了雲姝什麼也裝不下,他的身體隻有碰到雲姝、想到雲姝才能有正常的反應,他的所有情感,也隻跟這個人息息相關。
她把自己馴服到身心都不屬於自己,馴服到離開她就活不下去,在他已經整個人都栽進去後,這個人還想甩甩手就離開?
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