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淮之內心歎了口氣,什麼都沒說,母親這輩子注定是這樣的性子了,與其逼著她改變,不如直接給她創造一個可以縱情哭笑的避風港灣。
餘太太走後,杜歸麵色緊張地站了起來,輕聲:“餘大哥,您來找我有事嗎?”
餘淮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的表情:“你坐,在自己家不用這麼拘謹,這個房間你暫時住一下,你的房間我已經讓管家去收拾了,明天便可以搬進去。”
杜歸搖搖頭道:“不要緊。”
餘淮之看他確實是不在意這件事,便轉開了話題:“下周是母親生日,你可以準備一下禮物,不用很貴重的,略表心意就可以了。”
杜歸知道他這是在提點自己,感激地說:“我記下了。”
餘淮之沉默了片刻,又道:“到時候在宴會上,爺爺應該會對外公布你和我們家的關係,你看要不要早點把姓氏改過來?”
按照他的脾氣,能這樣過問對方這些小事,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他生性冷淡,對生他養他之人都是如此,更何況這個第一次見麵的親生弟弟。
杜歸沉默了很久。
餘淮之也不催他,從架子上抽出一份財經報,坐在沙發上慢慢看,給他充分的考慮時間。
改回餘姓,就相當於對整個上層圈子宣布,他是餘家人了,可能會有一些人說閒話,類似他為謀富貴忘了養恩之類的,
不改的話,餘家照樣會當他是自己人,隻不過外麵可就說不好了。
杜歸再抬起頭時,臉色有些蒼白,他的嗓音溫和:“謝謝大哥的好意,還是不改了。”
餘淮之嗯了一聲,放下報紙,淡淡地道:“早點休息。”
說完便起身離開。
房門重新關上,杜歸轉過身,看著桌麵上的報紙,心情有些失落。
你們隻問了我要不要改回餘姓,卻沒有人問餘耿耿是否應該改回杜姓。
這天晚上,整個餘家老宅,可以說除了餘耿耿,沒有一個人睡得安穩。
餘淮之早上起床時,在床邊沉默地坐了大半天。
直到房間外麵等著收拾床鋪的仆人戰戰兢兢地敲門,他才回過神來,冷著臉讓所有人都不準進來。
他轉身去隔壁衣帽間換了條內褲。
餘耿耿正坐在餐桌旁邊吃早餐,看見餘淮之下樓了,抬手跟他打了個招呼。
餘淮之卻有些回避他的眼神,嗯了一聲後在離他最遠的餐桌位置坐下了。
餘耿耿:……
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嫌棄吧??
他昨天在片場裡打打殺殺,勞累過度,今天早上起晚了,沒想到一向自律的餘大公子比自己起得還晚,這個時間點,其他人都吃完早飯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朝立在身後的管家招了招手:“請問有娛樂報紙嗎?”
管家老先生心裡有些驚詫,二公子回來之後脾氣好得出奇,他都有些不適應了,他點點頭:“馬上給您拿過來。”
他遞給他厚厚一疊。
餘耿耿側過頭剛看了一眼報紙首頁的標題,就被嗆得咳嗽不止,旁邊推過來一杯水,他趕緊拿起來灌了兩口。
——《驚爆!季影帝疑似在片場遭人謀殺未果!》,旁邊還配著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隱隱看得出是在片場。
他扔下筷子,趕緊拿過來翻了翻。
還好,這是一家沒什麼名氣娛樂八卦,專門靠惹人眼球的標題吸引消費者。
餘耿耿又接著往下翻了翻,知名度較高的報紙都寫得比較中規中矩,“季影帝在《江湖夜雨》片場受傷被緊急送往醫院,其經紀人堅稱這是一場預謀犯罪。”
“……”
餘耿耿捂住額頭,心裡琢磨著要不要去醫院探望一下季暄和。
一道冷淡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你對這個人做了什麼?”
這話問得很有技巧,餘耿耿險些脫口而出“我把他踹飛了”,他扭過頭看到餘淮之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後,才反應過來,木著臉搖頭:“我怎麼會跟堂堂影帝扯上關係,心血來潮,關注一下社會新聞……等會,你什麼時候坐過來的???”
“在剛剛給你遞水的時候。”
餘淮之望著他沾了點奶漬的嘴角,臉側的睡痕,不禁喉嚨口發緊。
這樣的畫麵讓他瞬間回憶起了昨晚做過的夢。
不可言說,卻蠢蠢欲動。
說出來可能很難相信,餘淮之在國外讀書的那段日子,從未談過戀愛,更彆說和其他人有過什麼親密接觸了。
他不太喜歡外國人張揚外放的性格及長相,更願意把心思放在讀書上。
回國後,倒是有不少人打著各種各樣的名頭給他送美人,但他忙於打理剛接手的集團,根本沒有多餘的閒工夫。
圈子裡不少公子哥兒聚在一起暗暗打賭他是不是有什麼隱疾。
餘淮之當然清楚,自己的身體什麼毛病都沒有,他隻是單純地沒什麼**。
但在昨天的夢裡,他卻有些控製不住自己。
撫摸著身下人的眼睛,一遍又一遍。
因為自己的動作,那雙眼睛裡終於不再是一片空洞的虛無,最開始是不服輸的眼神,凶狠又明亮。
到後來便濕漉漉的,似含著水一樣。
……
餘耿耿瞥了他一眼,莫名覺得他的眼神深得有些危險,正要說些什麼,餘太太和杜歸他們從花庭散步回來了。
兩人臉上都掛著笑,似乎相處得很融洽,杜父杜母跟在身後,心情也挺不錯的樣子。
餘太太看著他們倆,揶揄道:“兩位公子,可算起床了。”
餘耿耿笑起來:“主要是床太舒服了,一睡就睡過了頭。”
餘淮之終於舍得把視線從他的嘴唇上挪開,垂著眼用餐,什麼都沒說。
餘太太卻不肯放過他,坐在他對麵,柔聲道:“淮之,你打算什麼時候約宋小姐出去玩玩,你都忙了這麼久,也該騰出時間了。”
餘老爺子前幾天已經婉轉提醒過她了,作為一個母親,適時關心一下大兒子的感情狀況了。
像他們這樣的家族,每一段聯姻都和雙方背後的家族密不可分。
餘太太依照老爺子的吩咐,為大兒子精心挑選了幾家閨秀,宋小姐就是候選人之一,隻是餘淮之一直用工作太忙做推辭。
餘淮之拿起餐巾布慢慢地擦了擦嘴,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宋小姐與我不合適。”
餘太太追問:“也罷,那你喜歡哪種,跟我說說,我們這樣的家族,還是有挑選的權利。”
餘淮之的腦海裡瞬間跳出一雙熟悉的眼睛。
他也一度以為自己最後會和那種體貼識趣的女孩子聯姻,他對人生的另一半沒什麼要求,隻有一點,不要像餘太太那樣動不動就哭。
但在夢裡,餘耿耿哭了。
餘淮之幫他輕輕擦掉了眼淚,心裡第一次覺得,原來眼淚並不代表軟弱,也可以是武器。
弄得他忍不住想做些更過分的事,好讓他哭得更厲害些。
他當然不能說出此刻的真實想法,最起碼現在還不能,他朝餘太太點點頭:“我也說不準,勞累您多看看,我先去公司了。”
餘太太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轉過頭看到桌上的報紙時,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哎喲,這是怎麼回事?”
餘耿耿咽了咽口水:“您也是他的粉絲啊?”
餘太太蹙著眉頭,難得說話有點衝:“這個劇組怎麼回事,怎麼能讓小暄和受傷呢,我看他的公司就不該讓他參加這個電影,不行,我要跟魏太太好好聊聊,讓她跟魏總吹吹枕頭風。”
餘耿耿:“……”
果然,無論什麼年紀的女人隻要追起星來都很狂熱,如果這個女人還有錢有勢,那就更難搞了。
g市中心醫院,貴賓病房。
房間裡堆滿了鮮花和水果,幾乎無處下腳。
季暄和勉強坐起身,臉色蒼白地靠在枕頭上,一件簡單的病號服愣是被他穿出了顛倒眾生的效果。
小護士們不知道紅著臉從門口路過了多少次。
他掀起眼皮看向床前的經紀人:“你幫我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楊思顯然還沒從對餘耿耿的憤怒中緩過來,恨恨地說:“據知情人士透露,幾個月前,餘二公子確實在飆車中出了一場車禍,沒過多久他就性情大變,比以前好相處了很多。”
季暄和嗤笑一聲:“這麼說,他說他失憶是真的了。”
楊思猶豫道:“說不準,拿不到他的診斷書,隻是有這個可能,不然解釋不通。”
季暄和眯起眼睛,對他做了那樣的事情,自己倒忘得一乾二淨,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他陰聲道:“我要出院。”
楊思勸他:“你乾脆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是想教訓那個讓你受傷的罪魁禍首的話,讓我來處理吧,你放心,我絕對讓他這輩子都在這行混不下去。”
季暄和瞥他一眼:“不行,我要他明天就來上班。”
楊思:“……”
季暄和:“還有,你不是說餘家下周要辦個宴會嗎,幫我拿一張請帖過來,我也要去。”
這次,楊思什麼話都沒說,默默點頭。
季暄和望著窗外,冷酷地想,有沒有失憶,試一試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