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Act2·縛龍(2 / 2)

虞洛陽遙遙的望著那一抹清冷的孤月,心思早已經飛到了千山萬海之外。

也不知阿鴆這一次進京,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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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洛陽自然是希望阿鴆能夠陪在他身邊的。然而阿鴆少年意氣,膽大妄為,竟然喬裝改扮,悄悄潛入敵營,到底給他嚇出一身冷汗。兩軍相交,虞洛陽慣常使用陽謀,排兵布陣,運籌帷幄,光明正大的將對手打個落花流水。

如阿鴆這般,縱使收益再高,風險也委實太大,稍不注意就是性命葬送,他自然不會再允許。

是以先前皇帝催促,虞洛陽都悉數扛住,直到這一次,才冷下心腸將阿鴆打包送回京城。

可他心裡終究是不舍的。

虞洛陽才剛剛把阿鴆送走了,心中又後悔了起來,隻想著倒不如把少年扣在自己身邊做個親衛,不讓他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就罷了……怎麼會舍得放他回去?

他昔年受過永寧侯老夫人大恩,阿鴆臨走時信誓旦旦的說,回去見了祖母,正好跟著押送糧草的大軍一同回來。虞洛陽口是心非的教他不要再來,乖乖的待在京中討老夫人歡喜,此時此刻,卻禁不住要想,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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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洛陽策馬返回軍營,步入大帳之中,忽然見得親衛上前,雙手奉上。

“將軍,京中寄來的信。”

虞洛陽頓時心中十分驚喜,想來應當是阿鴆寄給他的吧?

然而當真看到信封外字跡後,又有幾分說不清的失望,那並不是他常見的鐵馬金鉤,卻是一筆寫經小楷,並非來自於阿鴆,卻是源於他母親的了。

虞洛陽拆開信抖出信紙,眉漸漸皺起來。信上所說總歸也不過是那些,翻來覆去的老調重彈,看著就讓他頭疼。尤其是翻到後麵,鋪天蓋地都在誇讚他家中一位表妹,末了再問他,何時才願成家?

按理來說以虞洛陽的年紀,早就應該成親,他軍中年紀相仿的同僚大多都嬌|妻在懷,稚子在家。偏偏他還是單身,一路光棍到現在。虞老夫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四處張羅著,想要讓他快些娶親,最好今年洞房,明年就抱一個大胖小子。在虞老夫人看來,外麵的閨秀都不那麼可靠,唯獨家中那位姑娘,名喚傅聽音的那位,由她親自撫養大,出落的嫋嫋婷婷,如花似玉,尤其溫柔可憐,善解人意,更妙的是親上加親……最是合適不過。

親衛見他眉頭緊皺,已經沒有了再讀下去的興致,提醒道:“將軍,還有一封哩。”

虞洛陽幾許期待,可轉頭看去,另一封藏在下麵的信封上,隻能看到婉約秀娟的字跡,那一手簪花小楷寫的極是漂亮,入他眼中,卻如同無物。

不消多猜便知曉這是誰所寫,虞老夫人可是滿心想要撮合他倆。

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虞洛陽早就跟自己這位表妹說清,也跟母親直言過自己無意,奈何她們就是這般固執。傅聽音也就罷了,虞老夫人卻是含辛茹苦撫養他長大,用不得其他態度。

恐怕這一次回去,說什麼也要給傅聽音找個好歸宿了。

虞洛陽看也不看,就直接將那封信扔到了火盆上。倏忽間,火苗竄起,將那封信吞噬的一乾二淨。

“日後再有,不用呈到我跟前來。”

“是。”親衛們都是他心腹,習以為常,立刻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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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春如十三女兒學繡,一枝枝不教花瘦。

阿鴆腳尖輕點,避開了滿園落英,長劍吞吐,如走龍蛇。少頃,氣歸內海,收劍調息,便聽得一陣掌聲。

庭外回廊下,不知何時站了位青衣內侍,見得他回頭,笑眯眯的道:“一直都聽說葉小將軍武藝高強,劍法驚人,今日一看,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阿鴆稍稍有些赧然。

他其實並不太習慣聽到人這樣的誇讚,從前這些話都是對著他大哥以及二哥的。至於他,幼來體弱多病,泡在了藥罐子裡,走路都比彆人慢上三分。家裡從來就沒指望過他,誰料風雲變幻,世事無常。老永寧侯與世子一年之內相繼去世,從此一府重擔便悉數壓在了他大哥身上。

那時候偌大永寧侯府就隻剩下三個少年,阿鴆想著一定要幫上自己的大哥二哥……沒想到到頭來,所有人都去了,隻剩下了他。

這樣想著,神情中便有幾分黯然。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些內侍也並沒有做錯什麼,隻是聽命行事而已。

歸根到底,還是在皇帝。

阿鴆輕聲道:“公公有什麼事情嗎?”

內侍笑了笑,恭恭敬敬道:“我家主人請您出門一敘。”

他們的主人,還能夠是誰呢?

阿鴆歎了一口氣,隻道:“容我稍作收拾,立刻出來。”

內侍笑著答應了,阿鴆回去,換了一身尋常的衣裳,鏡中人白衣布袍,木簪束發,越顯眉目清越。

他跟著內侍前去,也不知究竟要去何地,忽然間,嗅到幾分濕潤氣息,竟是來到了江水之旁。

垂楊綠柳,芳草汀州,放眼望去,可見紅花綠蓼,側耳聆聽,皆是鳥語鶯鳴。此時天光正好,春|色明媚,常見三兩少女環佩叮咚,不時有孩童笑鬨打過。

岸邊早有人撐篙等候,見得他來,將他引至了烏蓬小船之上。

長槳悠悠的遙開,不多時,來到了一艘畫舫之前,舫上一人錦衣玉帶,氣度雍容,正含笑朝他望來。

皇帝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宮,換了一身常服,立在畫舫之上,朝他伸出了手。

阿鴆腳尖輕點,足下用力,身姿如流雲舒展,輕飄飄的就落在了船頭。皇帝伸手落空,倒也不以為意,引著他站到了船頭。

江風漫卷,天光悠悠。

不時有人朝著他們看來。

皇帝原本就生的眉目英挺,輪廓深邃,他繼承了陳氏皇族一貫的相貌,英俊到幾乎令人怦然心動。加之身居高位,氣勢迫人,即便是白魚龍服,也遮掩不了幾分。

阿鴆有些心不在焉,忽聽得皇帝帶著幾分笑:“你記得麼,阿鴆,你小時候談完,掉進了水裡……還是朕跳下去,把你救起來的。”

此時畫舫已經行到了江心,正緩緩向前,兩岸間可見的垂楊綠柳,疊錦織翠,連綿如煙。

阿鴆心頭一震,情不自禁側身向皇帝看去,便見著皇帝也是含笑望著他。

目光亦是十分柔和。

阿鴆訥訥道:“……多謝陛下。”

皇帝目光深邃,隻輕聲道:“你從前可不是這般喚我的。”

阿鴆一窒,看著皇帝深邃的眼瞳,有幾個字梗在了喉頭,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下臣不可直視君王,他這個樣子已經近乎於大不敬了,可皇帝並未有分毫斥責之語,隻深深的看著他。

天地間一時靜默,隻聽得江風呼嘯,水波奔流。

阿鴆勉強按捺下心中悸動,啞聲道:“這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君臣有彆,臣不敢。”

皇帝聽得他言語,喃喃道:“過去了?”

忽然間,唇邊浮起幾縷苦笑,隻覺得天地之大,宇宙浩渺,卻是如此的淒清寂寥。

分明是至高無上的君王,可此刻,神情中卻有幾分黯然。

阿鴆怔怔的看著,過往記憶又浮現於腦海,一時衝動,脫口而出:“太子哥哥……”

話音剛落,陡然醒悟,驀地閉上了嘴唇。

皇帝卻是又驚又喜,先前失落黯然一掃而空,此刻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綻放出了驚人笑意,閃爍猶如繁星。

他定定瞧著身側的少年,瞧著他懊惱後悔的神色,心中喜悅到了極致,再也按捺不住,長臂一舒,攔住了腰背,縱|情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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