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Act2·縛龍(2 / 2)

阿鴆閉著眼睛,隻覺得臉頰濡濕,像是有淚水滾落了出來。他拚命地想要忍住,不想要皇帝看見,卻根本逃避不過。那個無聲流淚的樣子仿佛把皇帝激怒,更加凶狠的折騰他……

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今夕何夕,身後又含了一截令人羞恥的物事。皇帝仿佛受了什麼刺激,發狠的日夜索取,幾乎到了他無法承受的地步。

他明明知道虞洛陽將要歸來,卻被死死的困在這方狹小的禁牢,不得逃脫。

那天夜裡驚醒的時候,阿鴆掙紮著要下床飲水,折身時卻發現皇帝竟是醒著的,幽幽的看著他。他默不作聲的要轉回,卻聽得皇帝開口,聲音煞是低沉:“明日,大軍就要進京。”

阿鴆悄悄地算著時日,但根本沒有人告訴他,此刻聽得都愣住。他原以為還有一段時日的,想來應當是馬不停蹄,才能在這個時候到達京郊。

皇帝語氣幽幽:“阿鴆,你想要去見虞洛陽嗎?”

阿鴆驀地一顫。

他自然是想的,可是他知道這個時候應當怎麼回答。他說:“不想。”

嘴唇動了動,清晰的吐出了兩個字,根本與所願截然相反。他隻覺得心臟中一股無可抑製的刺痛……

皇帝卻笑了起來,大概很滿意這個答案:“當真?”

大軍凱旋,班師回朝,可是有許多人都想要去看。

那曾經也是他的念想,可如今……他還能夠怎樣!

“不用了。”他聽到自己平靜的說,仿佛當真一點興趣都沒有。

皇帝看上去像是高興的,輕輕地撫過了他的麵頰,落到淡色的嘴唇上,不住摩挲。

阿鴆知道這個動作代表著什麼意思,其中暗示的意味已經那樣明顯,果不其然皇帝再一次將他按在榻上,緩緩侵入。阿鴆麻木的迎合著,將麵頰埋入了柔軟的錦被中。

大概又有淚水浸出來了吧,但隻要藏起來,就可以假裝不曾哭泣。

一輪翻|雲|覆|雨,皇帝看上去心情極好,手指撫過了他的鬢發,卻笑了起來:“朕也不是這麼不通人情的人……阿鴆,這個回答朕很喜歡,暫時先放你一天。”

阿鴆背脊僵硬。

皇帝眼神暗沉,卻含著笑說:“今天,你可以暫時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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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紅宮牆連綿而不絕,在這天地間,如同巨大的囚牢。阿鴆茫然的踏出了宮門,一個人來到了禦街之上。

他終於出來了嗎?終於離開皇宮了嗎?

那個令他幾乎喘不過氣的地方,即使皇帝隻放他一天,但也足夠他歡欣喜悅了。

他沿著大道走下,漸漸步入了繁華的坊市。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睽違已久的歡聲並笑語。阿鴆怔怔的望去,隻覺得幾乎是上一個世紀的事情了。

他聽到了說笑著,打鬨聲,孩童與母親,姊妹與兄弟,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阿鴆就那樣漫無目的的走著,連他自己都不知要走到哪裡去。忽然間,腳步頓住,阿鴆驚醒。

不遠處巍峨而高大的城牆,連綿不絕,守護著這座天下雄城,他竟是走到了城門旁。

虞洛陽就在郊外三十裡的地方……

那個聲音從腦海中劃過,整個人仿佛都戰栗了起來。

阿鴆知道那個地方,他甚至知道了出了城門後應該如何去、如何才能到達京郊的大營。那麼近的地方,如果騎馬,甚至一個時辰都不要!

有那麼一小會兒阿鴆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然而在身體朝著城門邁出一步後,他卻霍然驚醒。

阿鴆立在了人流的中央,苦澀的盯住了巍峨的城牆。

他如今這個樣子,去見虞洛陽又有什麼用呢?

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脅,個中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如果當真控製不住自己……他會害了虞洛陽的!

阿鴆轉身,終於再不看城牆一眼。他知道虞洛陽明日就會策馬入這道城門,或許夾道相迎,或許山呼海嘯……但是那些,他都看不到了。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渾渾噩噩的回到了自己府上,永寧侯府上上下下喜出望外,尤其是永寧侯老夫人,歡喜的都要說不出話,隻是見著他精神困倦,才囑咐著去休息,依依不舍的放開了他的手。

屋內依舊是臨彆時的模樣,觸手光新,當知是有人時時打掃。

他怔怔了很久,卻發現門口不知什麼時候立了個人。

武功儘失,甚至還不如常人。從頭到尾,他連腳步聲都沒有聽見。

是葉邢。

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自從上一次,葉邢在西山行宮受了鞭刑後,阿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阿鴆知曉,自己越是關心,對葉邢就越是糟糕,是以後來還刻意克製,不要再去問。

葉邢侍立於旁,聲音幾分嘶啞:“世子,明日……需要去七寶樓上定個位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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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寶樓位於朱雀大街,正是大軍凱旋的必經之路。若果他想要明日看到虞洛陽,再沒有比七寶樓三層包廂更好的地方。

葉邢原以為阿鴆會點頭的,身為親衛,從前他對阿鴆的行蹤幾乎了如指掌,見證了少年情竇初開的那段時光,自然是猜得出,阿鴆有多麼想要見到虞洛陽。

這令他有幾分黯然,但很快就藏好,不泄露分毫。他的存在,原本就是為主人排憂解難的。

葉邢不敢去想象阿鴆在宮裡過的是什麼樣的時光,隻能夠在這些小地方讓他開心一些。

阿鴆卻是怔了怔,艱難的搖頭:“不用了。”

葉邢一愣,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嘶啞的重複了一遍。

阿鴆閉上了眼:“我不想去……葉邢,我累了,你下去吧。”

他向來對下十分寬和,很少有這樣不留情麵的時候,葉邢原本還有滿腔的話語,可是看著他那樣疲倦而又麻木的樣子,終於全部壓下。

葉邢大概猜得到阿鴆在害怕著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帝是那樣的至高無上,掌腕翻覆,便可以決定螻蟻的生死。阿鴆心中仍有掛念,不敢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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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鴆一個人在屋裡枯坐著,直到照映入窗格的天光都暗淡昏黃。他陪了永寧侯老夫人用膳,一個人走在青石小道上,看著滿園蕭條的秋光。

不遠處是練武場,立滿了梅花樁,幼年啟蒙時,阿鴆在這裡度過了很長一段時光,這是他熟悉無比的地方。然而這一次,他跳上去,卻連站都站不穩當。

衣衫上沾了泥土與沙塵,但他就像未曾察覺一樣。阿鴆推開了臥房的門,看見了牆上懸掛的孤光。

那是他珍愛至極、重逾性命的寶劍,卻已經空懸許久了。

阿鴆伸出手,像曾經的那般,想要將歸鞘的孤光取下,卻隻聽到了“當啷”的聲響。

沉重的長劍砸到了冰冷的磚石上。

這一次,他已經麻木了。

神兵也罷,利器也罷。

寶劍蒙塵,大概也不想要再要他這麼個無用的主人了吧?

忽然間,窗外的花枝顫動了起來,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阿鴆回過頭,就看見有人從窗外跳入,落地無聲,露出了一張平淡無奇卻並不陌生的麵容。

血浮屠暗衛。

是皇帝派來日常盯著他的那一個,上九。

阿鴆低聲道:“有什麼事嗎?”

上九麵無表情的說:“陛下憐惜世子白日裡辛苦,特地令我送了東西來,還望世子自己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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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鴆驀地一僵,就見上九放了個雕花玉盒在桌上,那盒子外雕刻著龍鳳交纏的花紋,華美精致,隱隱有幾分黏|膩的香氣,裡麵裝著什麼幾乎不做他想。

上九一板一眼的道:“這是太醫院最新調製出的脂膏……還有世子鎖在櫃子裡的那些物事,陛下說,請您一並取出來。”

被鎖在櫃子裡麵的……還能有什麼!

阿鴆根本沒有想到還會被提起,那隻木盒中,左右不過那些情|趣享樂之物,其中淫|褻處,根本就不堪入目。

這樣的要求委實是羞辱太過,阿鴆雪白的麵頰上泛起了幾分怒紅。

他冷冷的看著眼前的暗衛,語氣冰冷:“如果我說不呢?”

上九麵無表情:“陛下說,朝中有不少人彈劾懷化大將軍窮兵黷武,但全都被陛下壓下……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世子自然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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