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4·歧路(1 / 2)

7.

顧琛麵色如常,甚至帶著一點兒乾淨的笑容,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那聲音是如此的溫柔,那神情是如此的慈愛,其中拳拳愛意,簡直要令人為之動容……哈?!

誰在乎了?!

耳邊響起了清清琅琅的聲音,是阿鴆在回答,似乎還朝著顧母撒嬌,眉目彎如月牙,一派純然的天真。

任誰瞧著都覺得這場麵十分溫馨和諧,然而看在顧琛的眼裡,卻除了刺眼還是刺眼。

這邊廂,母慈子孝,那他,又算什麼呢?

更仿佛是一個強插|進去的局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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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琛此刻還穿著家居服,便是一旁的阿鴆,罩著的衣衫上,都不慎蹭上了幾點顏料。原本是因為要畫畫,刻意選了一件神色耐臟的,可因著畫的是青山薄霧,那些淺淡的顏料,反倒是在衣服上留下顯眼的痕跡來。

如果按照阿鴆以前的習慣,指不定就這樣穿著出去了,搞藝術的,哪個沒有幾件色彩斑斕的工作服。但他不再是曾經的那個身份,他現在是顧家的小少爺,注定了他不能夠這樣穿著出去。

兩人都先去換衣服。

顧琛拉開了衣櫃,映入視線的,是滿滿一櫃子的衣衫。上衣下褲,應有儘有,剪裁簡單,顏色清爽。他伸出了手,輕輕地碰了碰,衣料柔順的垂落著,觸手十分順滑。他昨天晚上才回到顧家,這麼多衣物就已經準備好,想來是在他回來之前就提前購置好了的。

或許應當感歎顧家的用心,可顧琛並沒有半點動容。

一抹諷刺從他眼底劃過,原本就冷硬的心臟,更是漠然一片。

——這些都是阿鴆常穿的款式。

顧琛曾經是多麼的了解阿鴆,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這些衣服根本就是顧母按照阿鴆的身形給他購置的。

可他不過是年歲與阿鴆相當罷了,至於身形,又哪裡相同了?

目光掃過了清清爽爽的衣櫃,他隨手挑出了一件白色的襯衫,搭著淺藍色的牛仔褲,鋪在了床上。十分休閒的搭配,總歸挑不出什麼錯處,也很是符合他的過往經曆。

顧琛實際上比阿鴆高了小半個頭,而他的身形甚至比阿鴆還要纖細一些,幾乎到了瘦弱的地步。這樣一來,原本應當是妥帖合身的衣服,當他穿上了以後,卻顯得有一些空空蕩蕩。

他掃過了鏡子中的人,鏡子裡的人也掃過了他,顧琛唇邊漫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轉身出去。

阿鴆已經在樓下等著的了,見著他站起了身來。一個長身立在欄杆旁,一個於客廳中抬頭仰望,四目相對的一瞬,彼此眼裡都掠過了驚訝。

一樣的襯衣,一樣的長褲,他們竟是不約而同穿上了同樣的衣服。

顧琛心中掠過幾絲懊惱,知道那一櫃子都是阿鴆的風格,卻沒想到根本挑的一模一樣,若是早知道他就去選角落裡的那套運動服,在他的記憶裡,阿鴆幾乎從來都沒有穿成那樣過。

他不得已走下了樓梯。

阿鴆看著他,不知道想著了什麼,眼眸微彎,卻浮現了兩個淺淺的笑渦兒來。

“二哥,走吧。”少年的聲音又輕又快,“張叔叔還在外麵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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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指派來送他倆出門的那位司機姓張,在顧家工作許多年了,技術很是不錯,開的十分平穩。

阿鴆熟稔的打了一個招呼,坐到了後排,司機笑嗬嗬的,看向了顧琛。

顧琛也笑了笑,跟著阿鴆一起打招呼。他認識這個人,據說是父母當年被顧父救過,是以對顧家忠心耿耿。後來即便顧琛落魄了,也不曾為難於他。

一路沿著大道前進,兩旁的景物不斷後退,化作模糊的影子。顧琛靠在車窗邊,盯著漸漸化作虛影的花木,一時間,竟然有些無法控製的出神。

昨日裡來的時候是夜晚,兩旁景物什麼也看不清,直到了今日,才將那些花木、噴泉、建築收入眼底。那些景物於他來說都是熟悉的,與記憶中的一般無二,顧琛竟然有些恍惚。

久違了。

當真是久違了。

那些遙不可及的過往裡,他曾經無數次的經過了此處,後來又像喪家之犬一般被趕了出來。所有的親情與幻想悉數破滅,都是拜誰所賜呢?

少年天真又無辜的神情出現在了眼前,直到最後,甚至都還想要欺騙他。

——顧鴆!

有那麼一小會兒過往的記憶如潮水一般翻湧了出來,顧琛捏緊了手指,令自己平複下來。他側頭朝著一邊看去,就看見後座的另一側,阿鴆懷裡抱著一個絨絨的枕頭,腦袋死死地貼在了車窗上。

顧琛開口:“……你怎麼了?”

第一時間,並沒有得到回答,好一會兒了,才響起了阿鴆有氣無力的聲音:“有一點兒暈車。”

顧琛愣住了。

前麵的司機突然說話:“小少爺,現在已經開的很慢了。”

阿鴆軟軟的說:“我知道,但是我也管不住頭暈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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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與他所知曉的截然不同。

顧琛的心中有幾分困惑,上一世,他回到了顧家以後,似乎從來都沒有見過阿鴆犯這毛病。眼下,這還是頭一次。

他自然是應該關心的。

顧琛道:“是身體不舒服嗎?”

阿鴆似乎是想要搖頭,結果忘記了自己腦袋抵著車窗,一下子給磕在了玻璃上。他疼的倒“嘶”了一口氣,連原本昏昏沉沉的腦袋好像都給磕清醒了。

他道:“不是,就是暈車,沒什麼關係的,老毛病了。”

顧琛道:“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阿鴆當然是不肯的:“都已經出門了,畫具還沒有選,怎麼能回去……現在回去,我不就白暈車了嗎!”

那話語一字一釘,結果不回去的理由竟然是不能白暈車。顧琛沒有忍得住,一下子笑出了聲。正想要順著調侃兩句,一下子卻愣住。

唇邊的笑意收斂了下去。

他怎麼能忘記自己遭遇過的一切,還這樣沒心沒肺的笑出聲。

阿鴆如若未覺,小聲哼哼:“……張叔叔,你說什麼時候才會通地鐵啊,有地鐵我就不用暈車了。”

前排握著方向盤的老張:“……”

“小少爺。”老張哭笑不得,“這邊的地鐵早就通了,就算重新規劃……也不可能通到家門口啊。”

市政規劃地鐵都是考慮的公共交通,再怎麼規劃,也不可能規劃到顧家的這塊地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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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自己暈車,還自告奮勇的出門做什麼?

念頭在心底悄然劃過,仿佛撥動了什麼一般,轉瞬就消隱無蹤。顧琛嘴唇微微抿起,並沒有問出來。

阿鴆攥著抱枕,頭磕玻璃,有氣無力,幾乎是躺了一路。好不容易到達了目的地,一下車,整個人還是暈乎乎的。

顧琛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這地兒是文化一條街,一眼望去,幾乎看不見儘頭。兩旁的鋪子裡,賣的都是些書畫水粉,筆墨紙硯相關的物事。

顧琛對此道並沒有什麼研究,除卻那些品質相差得大到一眼就能夠分辨出來的,其他的他完全看不出什麼好壞。他原本也隻是找個由頭出來而已,禁不住看向一旁,無聲觀察。阿鴆似乎對於其中的門道十分熟悉,偶爾問問他的喜好,挑選起來頭頭是道。

紛紛雜雜的看了一路,總算將畫具購置齊全,阿鴆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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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琛扮演了一個跟從的角色,總歸隻要阿鴆提議,他就含笑點頭。

逛的時候還不覺得,眼下一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到了飯點。這個時候趕回顧家,顯然來不及了,倒不如就在外麵解決掉。

阿鴆心滿意足,此刻心情甚好:“我們去吃什麼呀?”

顧琛甚是隨和,半點要求也沒有:“吃什麼都行。”

阿鴆眼珠子一轉:“西北風也可以嗎?”

顧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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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雀這個時候冒出了頭來,又開始用細細嫩|嫩的聲音啾啾啾:【宿主,為什麼說西北風的呀,這個好像不能吃的啾!】

阿鴆道:【我這不是順著他的心意來說麼。括弧,笑。】

小山雀:【……】

雖然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聽上去仿佛很有道理的樣子?

既然顧琛說了什麼都行,那西北風似乎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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