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1 / 2)

廣陵城作為揚州的主府, 地處明殷朝最長的運河古邗運河中部以北腹地, 運河是從最東的蓬萸往西開鑿到最西的黎州。

揚州這段運河作為邗溝的東支, 是尤為重要的鹽運水道,就連渡頭都有東西兩個:瓜洲渡和東台渡。

最開始, 運河隻作官用,運糧送鹽,後來朝力逐漸富強,便開辟了民用河道, 限時開放, 不僅能促進各州縣商貿交易,更可以和外朝番邦互通有無。

因此, 揚州的富庶也不比京府遜色多少。

祁家從祖上開始辦的就是米業,商鋪的根基是以揚州為主散布州內各處,但米業這事,與同行之間免不了來回挪用補足, 偶爾也有些是送到京府或其餘各州城給其他鋪子做調劑的, 是以在這運河上, 祁家有十幾艘自己的貨船。

如今, 祁蘇的份例都被大房要了去,隻差了一紙官文過戶,這些實打實的船隻, 自然也連著二房的一份落入了大房手裡,但是好歹他們也沒做絕,依舊留著一艘給祁蘇私用, 運些平日裡用的藥材用品。

就比如這暑氣盛行的六月裡,需要用的冰塊。

前兩天日頭才稍微悶熱一點,四九已經將提前運回來的冰甕藏在了宅後的地窖內,待天一入暑,就立馬拿了出來,分到各個房裡。

三進宅的東間院,楚嬈住在最南的一間,此時房內的四個角落裡皆是擺上了一盞冰片,最中的桌台上還架著一方黃花梨木質地的冰鑒,既能驅散暑氣,還能將茶果冰存,想吃時再拿出來,在這夏日可謂是清爽無比。

楚嬈愜意地躺在竹藤椅上,左手邊是一盤冰過的果脯,右手則捧著一本書,看的頗為仔細,儘興時甚至還要起身抄一些字句下來。

以往雲珠侍候的時候因著不怎麼識字,隻當楚嬈看的是話本之類的記下有趣的,沒如何多問。

然而前幾日雲珠家裡出了急事,跟楚嬈告了假,是以最近都是紫煙在旁,她識的字,當然看的懂楚嬈每日鑽研的是何書。

“夫人,您也歇歇,彆累著了。”紫煙一邊利落地在一盆水裡絞著帕子,擦桌抹椅,一邊看了眼就快把書堆在眼前的楚嬈。

“嗯,我不累。”楚嬈挪開眼前的書本子,從躺椅上彎起身,手撐著下巴問道:“紫煙,聽說宅裡的屈大夫回來了,是不是呀。”

紫煙點點頭,“回夫人,屈大夫的確是昨晚回來了,他每次隻在宅子裡呆幾日,替公子看個診,若是沒事,沒個兩三日就回雲州老家了。”

“那祁蘇今天出門就是去他那兒了?”

楚嬈現在和祁蘇住一個院子,耳朵又尖,祁蘇每每去哪她都能“正巧”從窗戶口看見,但今天倒是沒見到。

紫煙年紀長,一看就知道楚嬈在想些什麼,笑道:“是啊,今兒午膳前碰上四九和公子正好去竹林那瞧看,那時夫人您還沒起床呢。”

“......”楚嬈向來是日上三竿才起身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繼續道:“那個屈大夫真的那麼厲害麼。”

楚嬈對這個屈大夫印象也很深刻,楚家那日那麼急迫的情況下四九都堅持要讓屈大夫治,聽他的意思,就好似那人是這天底下最神的神醫似的。

楚嬈探身看了看外麵的日頭,這人連架子也大,大熱天的還要主人家自己去他那求看。

“回稟夫人,是的。”紫煙邊整理邊回頭道,“屈大夫他精通醫理,公子幾年前的身子比現在差多了,都是屈大夫看好的。

“夫人您若是有些想問的,趁著他好不容易回來趟,正好去問問。”

紫煙意有所指地看著楚嬈手裡捏卷著的書冊。

楚嬈小臉上一紅,把寫著《十方補藥經》這本書往袖子裡掖了掖。

***

因大房二房被分隔開,三院最初便是以四進院主苑的規格來建造,它前後的間隔要比四院和後院加起來還要大,在院子的東北角隔出小片竹林自然不在話下,輔以花草鋪陳,屈大夫的三間簡臥就隱匿在其中,一點都不明顯。

屈木平和祁蘇的父親曾是忘年交,當日將他從雲州請來之時,正是祁蘇身子最弱的時候,坊間對祁蘇纏綿臥榻的傳聞也是那段時日甚囂塵上,哪怕他現下已然比之前好上許多,外頭依舊是流言不改。

三間之中最左的是祁蘇當日放血之處,最右則是屈木平偶爾來的住臥。

此時,祁蘇和屈木平正在中間的屋室切診。

“嗯,最近還可以,這兩個月大概是不會發作了。”屈木平已至耳順之年,四方臉黑黝黝帶著皺紋,偏還劍眉白胡,這嚴肅的長相讓人看了就不由得能生出些膽怯之心。

屈木平收回診脈的手,捋了把胡子沉聲道:“你要是再像那日自作自受,我可就不治你了。”

四月,祁蘇走之前,他明明診脈把到餘毒要月底才發作,沒想到竟硬生生提前了十幾日,要不是他因事耽擱,正巧沒離開祁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還有你,”屈木平皺眉朝著四九,“你也不勸著你家公子?”

“是,屈大夫,小的錯了。”四九低著頭癟嘴應下。

祁蘇看了他一眼,拂下袖袍收回手,“與他無尤。”

“哼。”

屈木平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祁蘇方才切脈時,袖袍是被挽起的,是以正巧看到許久之前割到池壁的傷口,被油蔥汁液塗抹過,確實沒留下什麼疤,但他忽爾就想起來楚嬈那時說的話。

“屈老,”祁蘇看向屈木平,“請問有無祛疤的膏藥。”

...

東間裡,楚嬈揮退了紫煙,一個人在自己的房裡等啊等,等到了西下黃昏,窩在窗口終於看到了祁蘇的影子。

好,就是現在!

楚嬈蹦跳著從木榻上的繡枕底下拿出她摘抄在蘇宣上的筆記,洋洋灑灑的有三大張紙,皆是各式各樣的補藥湯料。

這可是她從一本本書上精挑細選出來的呢。

最近一個月,楚嬈時不時地從外頭搜羅了關於滋補這類的書籍,閒下來就看,說起來,這還是因為住進了院子之後,她眼見著四九雷打不動每日兩碗紅參湯,所以她也動了些小心思,想替祁蘇出一分力。

但如果不問過大夫,她肯定是不敢妄自給祁蘇做這些進補的,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所以方才一聽到說宅裡屈大夫回來,她立馬就精神了,都不用去外頭街市上尋,眼前不就有個神醫了麼,還是最了解祁蘇的那種。

當著祁蘇的麵,她是不好意思問的,仿佛她多關心他似的,是以隻能等祁蘇回來了,她才準備去那個影影綽綽的東北角,找那個屈神醫問問方子,自來都是醫者父母心,那人一定不會不理她的!

楚嬈透過門縫看著四九合上了門,她便撐著把明黃油蠟的傘遮悄默默地往東北角走去。

東北角的竹林鬱鬱蔥蔥,將三間屋室遮蓋的嚴嚴實實,若是從來沒到過祁家的人,一時間還不一定看的出裡頭的彆有洞天,所幸楚嬈問紫煙問的詳實,倒也不覺得難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