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1 / 2)

雲韶畫舫上建造的船樓, 長約四十餘尺, 寬約十五尺。

籠統看去, 玲瓏精致的四角亭蓋,樓尖處飛簷翹角, 亭樓外牆粉飾著彩畫,浮雕祥雲一層疊著一層,錯落有致。

及至船舫內更是雕梁畫壁,黃梨製的木門窗欞上籠罩著兩層, 一層綢棉, 一層輕紗,牆根角落圍成的一圈大理石邊壁上, 隔兩三尺就擺著一座烏金鑄的離獸炭火爐,熏烤著上好的金絲炭燒,帶起樓內暖意融融,宛若早春。

曹知廉包下了整艘舫船, 酒席則在最高的三樓, 祁蘇和楚嬈到的時候, 零零散散已經坐了些人。

主座的案台之下, 列著兩排平行的梨花木長幾。

楚嬈數了數,看來這次宴請的也就是廣陵城裡九、十來家的商人。祁家做的是糧食生意,百姓知道的多, 便顯得名頭大,實際在這些個富賈裡頭排的並不靠前。

也因此,楚嬈一進門, 就看到了坐在離入口最近的祁廣耀和祁風。

祁蘇是晚輩,他都沒去行禮,祁廣耀自然是不會自己主動招呼,尤其還吃了個暗虧,現下更是連話都懶得搭,但祁風就不同了。

他始終盯看著門口那個帶著帷帽的女子。

一身珠絡縫金的緋紅鍛裙,外罩著雪白兜氅,妖嬈身段如雪中嬌萼,雖說帷帽未褪,但這顯然是楚嬈無疑,平日裡穿的隨意都能讓他夜夜肖想,更不用說現在的精心裝扮,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在大庭廣眾之下,祁風終究還是強壓心頭的邪念,循著禮節走向祁蘇微微屈身,“堂兄,沒想到你這次也有空前來,若是早些告訴弟弟,我們倒不如一起。”

祁風當然不是才知道,他出門前就看到四九在門口準備車馬,隻是楚嬈跟著來,就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祁蘇聞言,沒什麼表情地冷聲道:“我與你何乾。”

“這,”祁風笑笑,“我是你堂弟啊。”

“便要一起走麼。”

“我.....”祁風語塞,他其實也就是客氣一句啊。

楚嬈就站在祁蘇的另一側,聽這兩人的對話‘噗嗤’一聲差點笑出聲來,以前覺得祁蘇說話不自覺地氣人不好,好歹這次氣對人了一回。

“哎,麻煩讓讓。”不遠屏風後走出來一個隨從模樣的少年,正好打斷了祁蘇和祁風二人的尷尬‘談話’。

“這位瞧著模樣是祁蘇公子吧,我家知府老爺已經替您備了席,就在那為首的左處。”隨從指了指第一排左側的空位,“還請公子前去,老爺稍後就到。”

“好。”

祁風看著往前走的祁蘇和楚嬈二人,也是奇怪了,他還以為是祁蘇是會和他們一桌的呢,空歡喜了一場。

明明他們還占了九成呢,怎麼祁蘇能坐在最前麵,首富陸家的對過?這曹知府不會搞混了吧。

...

楚嬈跟著祁蘇走到了席邊,她對此處倒很是滿意,幸好離祁風遠,不然怕是連茶水都喝不下去。

既是已到了室內坐定,帷帽也不好再戴,楚嬈伸手就將發髻上的暗扣一撥,誰知她不小心撥反了,準備扯下帷帽時,頭發絲兒嵌進了小圓扣裡被糾扯住,拉的她頭皮生疼,還卡著卸不下來。

幾番折騰,楚嬈泄了氣,隻得用手指輕輕戳了戳身邊左側的祁蘇,小聲道:“祁蘇,你幫我開一下這帷帽上的暗扣,我看不見。”

祁蘇向後掠了眼,見楚嬈的手抵在脖頸後項,便以為那暗扣就在那兒。

也沒扳過楚嬈的肩,祁蘇一伸手便探到了她頸項,溫涼細膩的觸感使得楚嬈不禁打了個戰栗,她忙搖頭,“不是這兒,鉤在髻下,你把那小勾子挑開就行。”

祁蘇以前也沒見過女子的帷帽,更不知這發髻下是指的是哪,便隻能一路順著楚嬈細軟的發線摸索。

祁蘇的手指修長,楚嬈隻覺得指尖沒入她的頭發四處遊離了半天,也沒碰到暗扣的地方。

她漲紅了臉,“祁蘇,你是不是故意——”摸的...

“什麼?”

‘嗒’——祁蘇話音剛落,鉤子正巧在兩指間被掙開,他的手還沒來的及收回,視線卻對上了楚嬈,“我故意如何。”

“沒什麼了!”楚嬈見他一臉不解,立時有些羞惱。

她一把將帷帽扯下來,頰邊暈著兩朵芙蕖,這個人反正做什麼事都是無辜的很,每一次都是她想多,她都不知道該氣自己還是氣他。

...

明殷朝的民風自來不拘束,男女同桌用食算是常事,這次群宴設在船舫,帶個姬妾之流也很稀鬆平常。

所以原本祁家二房的公子帶了個見不著臉的女子,大家雖有好奇,也不至於盯著楚嬈,反而因祁蘇甚少出來,打量他的人還更多些。

但當楚嬈卸下帷帽後,露出那一張嬌俏顏色,席間的男子們便開始時不時往這探看,這其中最不知收斂的自然是帶了一房小妾的祁風,視線就沒再挪開過。

“少爺,您在看誰呀。”一旁隨行姬妾想拉回些他的注意,刻意地捏著嗓子抱著祁風的手撒嬌道。

“去去去,彆煩我。”

祁風這般直剌剌地盯著楚嬈看,楚嬈自有所察覺,方才從祁蘇這受的‘氣’正好沒處發,再看到祁風,她就毫不留情地狠狠給瞪了回去。

這般無聲的你來我往之間,曹知府才慢慢從屏風後頭的另一個側門走進來。

在署衙見祁蘇那陣,曹知府都穿的是常服,這次在船舫設群宴,他反倒是穿了官服過來。

這開頭一個下馬威,看來,的確是有正事要說。

席間眾人皆是消息靈通的,一看他這身打扮,就知道流民一事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大家不必拘禮,”崔知府往下壓了壓手,示意下麵欲要起身的眾人,“都坐,都坐。”

威已經施了,也不能太過,這些富賈名流雖地位不高,但也不能小瞧了他們。他們隻有錢,而錢也能做許多事。他一心專注於仕途的晉升,萬不能看低任何人,所謂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是這個道理。

曹知府這句話,令得眾人心裡的確舒坦了幾分,見曹知廉已然坐下,他們也就沒再繼續推辭落座。

“大人這模樣是從府署直接趕來?”

曹知廉笑道:“是啊,京府裡來了人,本官也是偷閒才能這裡與大家一聚,還是讓大家久等了。”

坐在祁蘇對過的廣陵城首富陸家老爺接過話,說笑道:“曹大人您公務繁忙,待民如子,我等俗人卻隻會鑽錢眼子裡,能等上大人,那真是咱們的福氣。”

“是啊,陸家老爺說的是!”

“哈哈哈哈。”

生意人說話不如官場的文人,總帶些市井氣,尤其這陸家做的是金子生意,更是京府的陸氏金銀行的堂親分支,曹知廉想來也不會流露出嫌怪,依舊笑的入沐春風,“好說,本官來這廣陵府任期隻剩下月餘,這三年承蒙各位關照,也算是順順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