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二位莫要聲張。”上官雩嚴肅地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唇邊,上前一步,兩人一愣,齊齊後退。
“參見貴妃娘娘,娘娘有何見教?”陳峻德板著臉低頭拱手行禮。
“本宮知道陳大人心係女兒,所以聽聞你們來見陛下,特來引你們去朱雀宮。”上官雩笑了笑,“本宮父王遠在醴國,上次見到本宮,激動之下淚流滿麵,同為人父,想必陳大人也十分想見賢妃一麵吧,賢妃狀況不好,日漸消瘦,若是見到陳大人,聽您勸導幾句,也能安心休養。”
“這……恐怕不妥,老臣不能連累娘娘觸犯規矩。”陳峻德心緒紛亂,強作鎮定道。
“放心,這後宮之中,沒人能責罰本宮。”上官雩輕描淡寫地說,抬手示意,“二位,這邊請。”
“娘娘,臣尚有軍務,就先行告退吧。”曹元正總感覺有種請君入甕的不妙,推辭道。
“曹將軍都陪陳侍中來此了,也不差這一時,陳侍中身體不好,本宮不方便,你多照看他一下。”上官雩不容他拒絕,轉身帶路。
曹元正隻好歎著氣跟上,他們跟上官雩去了朱雀宮,宮外數步一個執槍站崗的禁衛,將朱雀宮圍的水泄不通,但一見上官雩,門口禁軍直接放行,沒有過問半句。
陳峻德暗中痛恨上官雩在後宮之中風光無兩的權勢,心道若是他的女兒得寵,豈會有柳知夏齊劍書這種毛頭小子敢啃他的肥肉。
他心裡鬱憤,那張肅穆老態的臉更加陰沉,才隨上官雩踏進臥房,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草灰味,牆上到處貼著符紙掛著鈴鐺,窗戶大敞,風一吹就響個不停,擾人心煩。
“宮中怎有此怪力亂神之物?”陳峻德冷聲指著牆上符紙斥責,“陛下天威,便有鬼神也不敢在皇宮放肆。”
“唉,太醫也診不出妹妹所患何症,隻聽人說,是韓昭容施厭勝之術迷惑陛下不成,遷怒妹妹正直清高,詛咒了她。”上官雩愁容滿麵地歎氣,“本宮馬上帶人去審問韓昭容,但她自知罪不可赦,已經在被禁足時就自縊身亡了,妹妹剛喝了藥,現在安靜了些,你們快去看看她吧。”
臥房擋著兩層紗帳,隱約可見架子床裡躺著個人影,不時傳出低低的咳嗽,陳峻德閉目一聲歎息,剛才還埋怨陳庭芳沒有本事留住君心,現在看著桌上藥碗,隻剩滿心酸楚。
他輕步走入帳中,然後一愣,陳庭芳比上次宮宴他見時瘦了不少,眼眶深陷,顴骨突出,聽見動靜微微睜眼,偏頭模糊地叫道:“……父親。”
“芳兒啊!”陳峻德頓時眼眶一濕,握住她泛起青色的手,顫聲道,“怎會如此,都是為父……都是為父害了你!”
曹元正和上官雩留在外麵,上官雩給他倒了杯茶,笑眯眯道:“將軍請用,不必客氣。”
“多謝娘娘厚恩!”曹元正忙躬身雙手接過,他也有女兒,不禁有些感傷。
陳庭芳動了動嘴角,突然皺眉一把甩開陳峻德:“滾開!本宮不想見到你,你說的對,是你害了我,你害我不能和他來往,害我見不到他最後一麵,你還有什麼沒拿到手?要連女兒唯一診視的東西也奪走?”
“你…你居然還記掛……”陳峻德怔怔地看著陳庭芳,頹然抹了把眼睛,麵對陳庭芳的質問久久無語。
“陛下為什麼不來,他難道不敢來?那等手足相殘倒行逆施的昏君,我就是要當麵告訴他,他沒有資格做我的夫君!”
“殿下薨逝,我隻想讓他給殿下陪葬!”
“賢妃,您病了……您定是受了詛咒才如此胡言亂語……唉。”陳峻德掩麵沉歎,他的話此時顯得這般單薄無力。
曹元正手裡的茶一歪,灑了不少沾濕衣襟,他猛地回神,緊張地擦了擦汗。
“曹將軍,也不必太認真。”上官雩似笑非笑地托著下巴靠在窗邊,“妹妹可是受陳侍中教導的,陳侍中忠君愛國,恪儘職守,妹妹怎會真心說出大逆不道之言。”
“是,是。”曹元正咽了口唾沫,放下茶杯,拱手道,“臣真的不能再耽誤了,軍務繁忙,軍規森嚴,請貴妃娘娘恕臣先行告退。”
上官雩抬步相送,走到門外,彆有深意笑問道:“將軍真要走了?”
“是,臣真該回去了。”曹元正生怕被賢妃和陳峻德連累,連連稱是。
“那就不能再來了。”上官雩回頭望了眼陳峻德所在的臥房,“畢竟本宮也不能總是為陳侍中破例嘛。”
“貴妃娘娘放心,微臣從今往後,定當專注公務,為陛下分憂。”曹元正躬身保證。
上官雩揮手讓他離開,不久之後,陳峻德也徐徐出門,麵帶懊悔。
“本宮讓人備轎,送陳大人回府吧。”上官雩提議。
“多謝貴妃娘娘好意,老臣打算去寺裡為賢妃誦經祈福,為表誠意,還是徒步而行。”陳峻德拒絕了,被上官雩的內侍領出門。
另一邊,停鸞宮內。
齊劍書早有眼色地跟著撤了,帶上了門,傅秋鋒保持著被容璲壓住腿和胸口的姿勢,放下遮住眼睛的手,乾咳一聲:“陛下,您再不起來,臣就失去知覺了。”
“朕沒有你重。”容璲自我感覺良好,他展眉舔了舔唇,嘗到一股鏽味,挪開了壓著傅秋鋒腿的膝蓋,坐到他旁邊,順手把撕開的衣服又往下拽了拽,看見胸口白皙的皮膚上一條淺淡的疤痕。
“這是朕親手留下的標記,是朕的賞賜。”容璲用指尖蹭了一下,俯身盯著傅秋鋒,血跡在唇角暈開,他笑得奢靡混亂而破碎,彆有風韻。
傅秋鋒眼皮一跳:“陛下,恕臣直言,您是不是上癮了。”
容璲隨手拽了拽傅秋鋒的衣服,又練習似的掀開:“一旦習慣了這個說話方式,還蠻有意思。”
傅秋鋒:“……”
傅秋鋒道:“陛下,要不您來點更符合的?不見血似乎說不過去。”
容璲手一停,重重一拍傅秋鋒:“閉嘴。”
“……陛下,您無事嗎?”傅秋鋒本想坐起來說正事,但容璲一按他肩膀,又把他按了回去,他隻好繼續並腿平放雙臂,規矩地躺著。
“朕昨日管林前輩要的藥。”容璲舒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疲憊道,“有些頭疼……眼睛也不太舒服。”
“您的眼睛紅的像要吃了臣。”傅秋鋒失笑,“若非臣足夠冷靜,就被陛下嚇到了。”
“嚇到不是更像?”容璲抬眸,玩味道,“哪種吃法?”
傅秋鋒頓了頓,僵硬地轉移了話題:“臣暗中觀察,陳峻德見到陛下這般姿態,雖有驚訝,但石頭落地的感覺更多,而曹將軍始終不明所以,大為震驚,臣認為曹將軍並不知情,隻是被陳峻德拉攏而來。”
“看來陳峻德與神秘人必有關聯。”容璲也看出來,“愛卿,不要轉移話題,回答朕的問題,否則朕可把你心愛的公服撕到底了。”
傅秋鋒嘴角抽了抽:“現在和撕到底有什麼區彆。”
“現在你還可以補。”容璲現實地說。
“……霜刃台不至於如此貧窮吧。”傅秋鋒歎氣。
容璲想了想,直接動手把公服撕開一大塊,大方道:“為了表示朕寬裕,隻能證明給你看了。”
傅秋鋒胸前發涼:“……”
“而且停鸞宮沒有男裝常服。”容璲捉弄道。
傅秋鋒:“……”
傅秋鋒正開始擔心自己怎麼回去,門外馮吉又來報,他推門進來,看了看兩人,習以為常道:“陛下,頤王求見。”